白鸟泽女排毫无悬念地赢了。眠子瘫在长椅上,汗水顺着发梢滴落。耳边传来纪伊由奈——那个和纪依佑利有着相似嗓音的女排队长——热情的喊声:
"嘿!及川!你应该来女排的!"
[这熟悉的话语…]
眠子眼前闪过两年前那个山崖上的下午,纪依佑利也是用这种兴奋的语气说"我发现个绝佳练习场"。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不要…太累人了…"
"哎呀哎呀,"天童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般黏过来,"纪依队长可别挖走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经理啊~"他热烘烘的体温让眠子嫌弃地推他:"走开,好热…都是汗…"
"好伤人的话哎小眠眠~"
懒得再斗嘴,眠子抓起运动包走向淋浴间。热水冲走疲惫的同时,也带走了伪装的力气。她盯着镜中苍白的自己,右臂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在蒸汽中泛着病态的红。
护膝和运动服被小心叠好抱在胸前——及川彻送的那对黑白护膝已经有些起球,但针脚依然结实。绷带因为洗澡拆掉了,她只好套上外套,打算回宿舍再重新包扎。
推开休息室门的瞬间,熟悉的声音如利箭刺入耳膜:
"…所以说那个二传的技术特点…"
[纪依佑利…]
眠子僵在原地。走廊尽头,纪伊由奈正兴奋地拉着一个女生说话——深棕色长发,微微下垂的眼角,右耳三枚银色耳钉。即使两年未见,那个曾把她推下山崖的身影依然能瞬间激活她全身的警报系统。
"姐!你看,就是她!"纪伊由奈发现了眠子,用力挥手,"我说的那个打起来特别爽的替补二传就是她!比我大一届!"
纪依佑利转过身,空气瞬间凝固。
"…纪依学姐。"
"…嗯。"
"哎?哎??姐你们两个认识啊?"
"之前一个弓道部的,她是我学妹。"
"原来如此啊!那我不打扰你们叙旧啦~"
欢快的脚步声远去后,走廊陷入诡异的寂静。眠子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能闻到对方身上依旧不变的草莓香波味。
"你还在,拉弓吗。"纪依先开口。
"…没有。"眠子收紧抱着衣物的手臂,"如你妹妹所说的,我现在是排球部经理。"
纪依佑利的表情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拳。"为什么?因为我?"
"…不是。"眠子低头看着怀中的护膝,"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拉弓。"
衣领突然被揪住,护膝护臂散落一地。"哈?"纪依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就不再拉弓!就是因为我的话是吗?!"
沉默像堵墙横亘在两人之间。眠子盯着地上那对黑白护膝——及川彻送她的生日礼物,此刻正可怜巴巴地躺在纪依的高跟鞋旁边。
"喂!你说话!"纪依的指甲陷进她锁骨,"你这个弓道天才!说话!回答我!!是不是因为我的刺激!"
"弓道天才"四个字像硫酸泼进眼睛。眠子感到某种蛰伏已久的东西在胸腔炸开——两年来的电击治疗,数不清的噩梦,手腕上那些自残的疤痕,全因为这个称呼。
她猛地甩开纪依的手,外套在拉扯中滑落。右臂完全暴露在灯光下——从手腕到手肘,密密麻麻的全是增生疤痕,有些像弓弦勒痕,有些明显是利器所致。
"是,这不是托你所赐吗?"眠子突然笑了,晃了晃伤痕累累的手臂。
纪依佑利踉跄后退,撞上储物柜发出巨响。她嘴唇颤抖着,目光死死黏在那些疤痕上:"…!"
眠子弯腰捡拾散落的衣物。这个角度能看到纪依的小腿也在发抖——原来施暴者也会害怕见证自己的作品。
"那你呢,"她直起身,眼中的厌恶让纪依又退半步,"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因为我的天赋你就逃避不再拉弓…"怀里的护膝突然变得滚烫,"你有什么资格来疑问我不再拉弓。"
转身时,走廊尽头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牛岛若利的眉头拧成死结,天童觉罕见地没了笑容,五色工捂着嘴,而及川彻…她的弟弟正拄着拐杖,脸色惨白得像见了鬼。
"手臂…"牛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怎么弄的…"
[该死的。]
眠子下意识把护膝抱得更紧。那上面还沾着弟弟送的护膝粉——左黑右白,和她今天的戴法正好相反。就像他们的人生,一个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一个在阴影里溃烂流脓。
远处传来鹫匠教练的怒吼:"都聚在这干什么!加练吗!"但没人移动半步。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她右臂上,那些疤痕此刻正火辣辣地发烫,仿佛在无声控诉——
看啊,这就是被天赋诅咒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