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

今天一早我就醒了。妈妈看见我站在洗手台前，有些诧异。

林瑜“团团，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想早点看到妈妈”

我撒娇着，伸手抱住妈妈，妈妈有些无奈，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忧郁。妈妈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低头亲了下我的脸颊。我抬起头，问妈妈。

“妈妈，你能永远陪着团团吗?”

我发现妈妈的表情明显愣了下，眼神中透着不忍。

林瑜“当然”

我开心的笑了，踮起脚尖亲了妈妈。我天真的认为，只要妈妈承诺了，她就不会离开。

我没有告诉妈妈昨晚爸爸回来过。

当妈妈牵着我的手下楼时，我怔住了。爸爸竟坐在餐厅里吃早餐，原来他昨晚并没有走。

可妈妈像是根本没有看见爸爸，拉着我从他身边径直走过。我忍不住回头，看见爸爸握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原来爸爸被妈妈忽视也会伤心啊。

餐桌上安静得只剩下银匙碰触碗壁的声音。妈妈一勺又一勺的喂着我喝粥，笑容温柔得不像话，但我还是注意到她的眼角红了，握着勺子的手指也微微发白。

这时，爸爸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去阳台接电话。回来后，他站在餐桌旁看向妈妈。

边伯贤“母亲让我们今天回老宅，参加家宴”

“家宴”，这让我想起六岁那年，爸爸带我和妈妈回老宅参加家宴。老宅里宾客盈门。水晶吊灯下，大伯二叔们谈笑风生，姑姑婶婶们珠光宝气。只有妈妈，被奶奶一句“你去厨房帮帮忙”支开了。

奶奶让妈妈和佣人们一起干活，我看着妈妈系上围裙，在那些穿着制服的佣人中间，她显得那么突兀，又那么顺从。

她一个人做了整整一桌菜。佣人们反而站在旁边，偶尔搭把手。我知道那是奶奶的意思，她要让妈妈记住自己的“位置”。

“三弟，你真是娶了个贤惠又能干的女人。”

大伯举着酒杯说。

二叔笑着附和。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爸爸脸上洋溢着骄傲。妈妈刚好端菜出来，听见这话，轻轻拨开颊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她低下头时，我看见她嘴角勉强牵起的弧度。

等她终于能坐下时，宴席已近尾声。桌上的珍馐所剩无几，像极了这个家给她的位置，总是最后，最少，最冷。

因为我说我吃完饭，有点困。

所以她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就领着我上楼。

可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妈妈突然顿住，旋身看着下面。

我顺着妈妈的目光望去，爷爷奶奶正笑呵呵地给堂哥堂姐聊天，大伯二叔和爸爸举着酒杯谈生意经，姑姑婶婶们围坐在麻将桌旁，热闹地说笑着。

他们都是一家人。

真正的一家人。

妈妈在楼梯口站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妈妈定住了。金碧辉煌的吊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照不进她眼底的阴影。

我轻轻拉住妈妈的手，问。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像大梦初醒般，低头看向我。眼底汹涌的情绪，瞬间沉淀成温柔的涟漪。

她的身后分明是鼎沸人声、万家灯火，可她的眼睛却显得无比哀伤落寞。

林瑜“团团”

她蹲下来，整理我的衣领，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瑜“你说妈妈的妈妈，这时在做什么呢？”

我愣住了，因为我没有见过外婆。

妈妈没有等我的回答，只是轻轻抱起我继续上楼。她的怀抱很暖，可我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

“外婆一定也在想妈妈。”

我搂住妈妈的脖子，小声说。

妈妈脚步一顿，把我抱得更紧了些。她的脸颊贴着我的额头，有温热的湿润。

林瑜“是啊”

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

林瑜“她一定也在想，我的女儿此时此刻，过得好不好”

到了房间，妈妈把我放进被窝，坐在床边轻轻拍着我。窗外月色如水，妈妈的侧影在墙上投下寂寞的轮廓。

林瑜“睡吧，团团”

妈妈哼起一首陌生的歌谣，旋律温柔而忧伤。

林瑜“这是外婆小时候哄妈妈睡觉的歌”

在她的歌声里，我渐渐沉入梦乡。最后记得的，是她望着窗外的身影，和那句飘散在夜色中的低语。

林瑜“妈妈，我想你了”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在这个繁华喧嚣的大家族里，我的妈妈，其实也只是个想家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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