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落荒而逃的伏黑惠并不知道要去哪，直到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他才停下来，看着周围飘在空中的星星点点，终于哭了出来。

他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在手心，好久多久没有这样看看雪了，在他的回忆里，下雪的那几个月，是他最难熬过去的，刺骨的寒冷难以忘怀。

六岁时，父亲的死亡让他在禅院家失去唯一的庇护，虽然连那个男人的面都没见过，但不少人忌惮伏黑甚尔的能力，所以死讯传来的时候，伏黑惠的处境一下跌入谷底，便再也没有好转过。

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恶意相向，叫他灾星，拿起石头砸他的头，反击却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他渐渐地学会用冷漠对待伤害，在得知自己将要嫁给杀父仇人时，伏黑惠也只是安慰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去到另一个地狱。

但在五条家的日子比在禅院家的好太多了，幸福常常让人忘记初见的谨慎，他不是禅院家受宠的少爷，他时刻提醒自己对待五条悟给予的温情应该如履薄冰，可自己又是一次次无可救药地沉溺。

像是冷了很久的人体会到温暖，便再也不愿意回到寒风中去。

直到刚刚他才明白，他早应该明白。

他已经爱上五条悟了，而且还渴望五条悟的爱。

可五条悟是水底的皎月，晚间的清风，一人撑起一片天的存在，而自己不过是禅院家的弃子，家族纷争的牺牲品，甚至连身份都是假的，凭什么去奢求五条悟的爱。

脸上的泪干了，伏黑惠才走回到自己的小院前，有些茫然。

直到他的小橘猫过来蹭他的脚，他才回过神抱起猫，没有看到小柔，不知道又干什么去了，不过也没管太多。

拖着疲惫的身体，伏黑惠倒在床上闭上了眼，兴许是真的哭累了，这一觉睡了很久，导致醒来时都感觉不真实。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雪还在下，地上已经有一层积雪了，整个院子都落了一层白色，可他忍不住去想五条悟，为了把脑海里的脸庞挤出去，他只能逼着自己去想其他事。

他想起来给他送消息的刺客，给他送信儿的只会是禅院家的人，他想禅院家肯定出了什么大事，如果五条悟死了，御三家的势力平衡就会被打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急着让自己去杀五条悟。

想着一股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力感袭来，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笼中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算知道了什么事也改变不了。

平常中午的时候，小柔总会细心地准备好午餐，而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见过小柔了，他印象里小柔并不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直到下午绷着的线才终于断了。

一个没有见过的婢女过来求助伏黑惠，在她的话里，她是小柔的朋友，昨天小柔被后院的人带走了，已经被拷打地不成样子，丢在柴房里，这么冷的天估计撑不过去。

话语犹如晴天霹雳，突然发生的事让他措手不及，他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小柔会被带走，慌张占据了心头，因为冬日里的柴房他待过，小柔真的可能会被冻死。

听那个婢女的意思，她是偷偷溜到后院才得知小柔在哪，伏黑惠完全顾不了那么多，一个人冲去后院，甚至之前听到的后院规矩都抛之脑后。

如果说是前院是生活的地方，那后院就是谋划正事的地方，后院的入口就有侍卫站守。

他不觉得自己溜到后院能救下小柔，所以直接去闯了长老院的大门，果不其然，他被拦了下来。

可他满脑子只有救人，依旧想往里面闯，直到有一位长老走出来，伏黑惠才停下。

那个长老一身和服，神情冷蔑，但伏黑惠也没心情去观察神情，上来就质问为什么带走小柔，长老只是轻飘飘的一句“长老院行事，你管不了”，就转身想回去，气愤和着急让伏黑惠语无伦次，他还想上前拦住长老，却被长老叫侍卫制止了。

他被那个侍卫反按着胳膊，刀抵在后脖子上，迫使他跪下来，他只能艰难抬头瞪着长老，长老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侍卫用眼神请示长老接下来怎么办。

“放开他。”五条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接着他的手臂就被放开，抵在肩膀上的刀也拿开了，他楞了一下，看着五条悟走到自己前面，才站起来，或许是第一次体会到被护着的感觉，他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五条悟。

走过他身边的瞬间，他看到五条悟的眼神阴翳的可怕，就像第一次见他那样。

五条悟甚至没有给长老说话的机会，只是语气冰冷的说道：“我的人干了蠢事，应该先请示我吧，您是要帮我管教吗？”

傻子都能看出来五条悟是在保伏黑惠，长老想说什么却没说，皱着眉头沉思，伏黑惠心里还想着救人，开口道：“先生，请您救......”

“闭嘴！”五条悟的语气有些凶狠。

印象里五条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重话，但现在他感受到了五条悟的怒气，只能闭上了嘴。

“我的人我先带走了。”五条悟轻蔑地看了一眼长老，就转身拉着伏黑惠的手往外走。

伏黑惠被拉得一踉跄，但五条悟也没管他有没有站好，粗暴地拉着他往外走，直到出了长老院伏黑惠才被放开。

但五条悟依旧走得很快，伏黑惠只能走一会就小跑两步跟上，他看到了五条悟生气的表情，却没看到他慌到发抖的手。

一直到自己院里，五条悟才能停下好好平静，擅闯后院是死罪，长老可以直接处置，在暗卫告知他伏黑惠一人闯入长老院后，他竟然会乱到手脚都不受控制。

这个小孩在自己心里的分量这么重了吗，现在想来这也不过是长老们试探他的手段，试探伏黑惠能不能作为他的软肋，自己今天确实乱了分寸。

而他的怒火来源于伏黑惠，并不是没有人告诉他五条家的规矩，只要他停下来想想就能知道这是阴谋，或许他已经知道了，可他刚刚的作风分明就是不要命，为了救别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丝毫不珍惜自己的命，这让他怒火中烧。

他才发现伏黑惠没有动静，转身看着身后的人，伏黑惠一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此刻有了一些泪光。

让五条悟没想到的是，伏黑惠走到自己面前跪了下来，手抓着他的衣摆仰头望着他，他明白了，惠在求他。

“悟先生，请您救救她，我可以献上我的一切。”说这话的时候伏黑惠低下了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而听到这句话的五条悟更加恼怒了，气到想笑，在他的印象里，惠从来没有求过他，连在自己身下疼到发抖都没有求饶过，这个蠢货，到现在还想着别人。

忍无可忍的五条悟捏着伏黑惠的下巴让他抬头，力度有些大，一字一句地说：“好啊，那从今往后，你不准踏出我这院子一步。”

说完五条悟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有跪在雪地里的他看着五条悟的背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