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宫里,范闲把玉佩交给李承泽,把淑贵妃的话大致讲了一遍,却不想李承泽说,他从来都知道母妃的难处…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他紧紧握住那玉。
范闲看着他坐在秋千上,不知在想什么。
谢必安走过去把窗户关了。今夜有风。“必安。”但谢必安无视了李承泽的话。
“娘娘说,你的生辰快到了。”范闲说。
“生辰?”李承泽想想。还有段时间。
普通人家孩子的生辰倒热闹,天家人,生辰是用来拉拢人脉的。已经十几年未过了。李承泽想。
“二月初二。”范闲提醒他。
“嗯。”李承泽点点头,“还早呢。”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范闲问他。
“不知道。”李承泽眼睛不知在看何处。确实不知道,他没有离开过京都,再好的地方也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江南风景好,也暖和。我们去那边走走?”范闲目不转睛看李承泽,他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的情绪变化。
“嗯。”终于,李承泽对上范闲的目光,点点头。
“不早了,休息吧?”
“恩。”
李承泽回来住的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李承乾不用他上朝,他也乐得清闲。
有人来报,“长公主有请。”
李承泽看着那人,没发话。倒是谢必安站在一旁皱紧了眉,手不自觉的抚上剑柄。
“恩?”李承泽看他。
“属下…”谢必安跪在了一旁。李承泽没管他。
“知道了…”
“他不去!”范闲开口阻止。几人目光齐冲向门口。
“你们两个,”李承泽扶额,“就没一个懂事的。”说话间瞪了一眼还在冲着那人怒目而视的谢必安。谢必安这才收敛了表情。
“你回去复命吧。侄儿就去。”
“是。”
等人走了。
范闲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的谢必安,看来谢必安劝不住。
范闲过去,冲着李承泽摇头,“承泽,别去。”
李承泽看了看范闲,又看了看一旁的谢必安,“跟我过来。”
范闲跟李承泽过去,李承泽脱了外袍,范闲伸手要接,被李承泽躲开,“不用。”把外袍随意的扔在地上,“背过去,”范闲看了看他,转过身,“跪着。”
范闲没动,直到李承泽的手抵在了肩膀,“安之,跪着。”声音带着蛊惑。范闲顺势跪下来。“真乖。”声音没有半分的起伏。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过来,在换衣服吗?范闲闭了眼,喉结上下滚了滚,又睁开眼,任何的想法,都是对身后人的亵渎。他压下自己的呼吸。
李承泽有意晾着他,动作极慢。
终于声响停止,铃铛的声音由远而近,李承泽用脚踢了踢李承泽的膝盖,范闲抬头对上李承泽含笑的脸,“承泽…”他唤他。
李承泽没应,就看着他。
“地上凉。”怎么又不穿鞋了。
还是不应,李承泽用脚轻轻挪开范闲的膝盖,踩在中间的空地上…离得好近…
“承泽…”范闲叫他。他笑意更甚,范闲看不懂,以为要他把铃铛摘下来,伸出的手正要碰到时,李承泽又把脚撤了回去,“不必,姑姑向来喜欢这些,让她羡慕羡慕也无伤大雅。”
“起来吧。”
随后自顾自向外走,范闲开口,“承泽,穿鞋。”李承泽停住脚,不情愿的让范闲给穿上鞋。
“起来。”他冲谢必安说。
“是。”
“想杀了他?”他问谢必安。
“没。”
李承泽没在追究,冲范闲走过去,伸手,“匕首给我。”
范闲把匕首递给他,李承泽端详了一会,把它轻轻放在茶桌上。
“走吧。别让姑姑等急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疯子。”李云睿冲他招手,“快坐。”
“侄儿不懂事,让姑姑失望了。”李承泽笑着给李云睿行礼。
连带着范闲和谢必安两人也不情不愿开口,“殿下。”
“哦?”李云睿给他倒杯茶推到面前,又看了看范闲,夸奖般,“调教的不错。”
“比不得姑姑手段了得。”李承泽端起那杯茶嗅了嗅,意有所指般开口。
李云睿听懂他的意思,就笑。
范闲死盯着李承泽手中的杯子,几次目光相撞,李承泽避开不看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承…”被李承泽一个眼神压下了将说的话。
李云睿看着两人,自顾自又倒了杯茶。
“老二啊,姑姑总觉得,自从被禁足开始,你的血性也不见了?”
“姑姑哪里话,刚开始那几日总觉得赌气不爽,晚上要必安去给父皇那一池子鱼下毒。姑姑不在宫里,不知道当时他发了多大的脾气。反正怀疑不到我。认栽吧他。”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范闲在心里笑的放肆,真可爱。
沉默一会。
“小乙。”李云睿冲一旁说。
燕小乙走过来,手中是范闲之前捅伤李云睿的那把匕首,“物归原主。”李云睿冲范闲开口。
“殿下客气。”范闲挑眉,伸手去接过来。倒还真是当日那把。
接着李云睿喝了那杯茶,看着范闲,“放心。真要下毒他该死在路上。”
“殿下,慎、言。”范闲听她那无所谓的语气,心中窝火又不好发作。
“还有几日活头?”李云睿无视范闲,又问李承泽。
“姑姑很快得偿所愿。”李承泽只笑着说。
“………”李云睿突然感觉心口莫名的堵。她收了笑,“……值得吗?”
“姑姑说笑了,如今地步,侄儿只有怨从无悔。”李承泽笑笑。
“……疯子。”李云睿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此时竟也含了泪。
这疯女人又搞哪出?李家就没一个正常的。承泽除外。范闲想。
“彼此。”李承泽站起来,带起一阵不小的铃铛声。李云睿院里从门口有一条石头铺的小路,小时候来总喜欢蹦着过,如今再蹦蹦跳跳怕是显得滑稽。那就走走吧,大了就没来过几回了,之后也怕是再没机会了。
铃铛声响着,但李云睿的对面换了人。
“您倒是会躲清静。”范闲嘲讽。
但李云睿不理,目光越过范闲,看着正在石头路上来回走的人。“你觉得老二人怎么样?”
“自然极好。”范闲认真回她。
不想却惹得李云睿大笑不止,“范闲把范闲,你聪明了这么久,也有被蒙骗的时候。”
“什么?”这疯女人,又说些什么疯话?
“他才是为了目的不达不罢休的人,当真觉得他会是甘愿被你拿捏的人吗?范闲,你看不懂他,天家的孩子,哪有真正单纯的?那种人在这种环境,早该死了八百回了。”
范闲愣了很久,他有些僵硬的回头,被谢必安站在旁边看着,在那条不长的石头路上走来走去的人。突然觉得陌生,承泽…别瞒我…
“承泽心思单纯,殿下这些话,若早些跟我说了,说不定我就真信了。”范闲再转过头,眼里是坚定的选择。
“范闲,他不后悔。我亦期待你同样不后悔。”
“殿下多虑了。此世情短,来不及后悔。”
正巧李承泽走累了,铃铛的声音传过来,两人抬头看李承泽,后者带着笑。问,“在聊什么?安之。”
“没什么。”
李承泽喝了口茶,就要谢必安陪着去转转院子。
“带他走吧。别留在宫里。”李云睿像是突然正常了。“带他出去看看。”
“等开春就离开,殿下不必担心。宫里千难万险我也说到做到。”
李云睿眼里泪水滑落,她抬手去擦,哭什么?自寻死路的家伙!可他再傻也是自己那个做喜欢的侄儿…范闲看着她,什么都没说。站起来给李云睿行了礼才去找李承泽。
李云睿转眼看了看四周,这个家七零八落,早没之前的样子。可能根本就算不得家。偌大的棋局罢了。偏偏自己为了一个弃子落泪…
承泽,下辈子别生在这。你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