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见希望的你
死夜中新生的火苗,在狂风中转瞬即逝。如果他们有幸,两束抱在了一起,就会燃烧得更旺。不仅自身自强不息,还会照亮四周,在绝望中带来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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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沸扬扬的新文化运动,不仅轰动到了全国,在全世界都有所反响,吸引了海内外各方人士前来资助,比如晚清因战乱拖家带口被迫流亡日本的萧氏集团,就向PG杂志社发起了投资。这时的董事长——萧禾荫女士只有两点目的,一是对新文化传播表示支持,二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借此机会,认识自己的故土。
那个娇稚的女儿,如今也是15岁的大女孩了。长着一张纯正中国面孔的她,却并不很了解中国。从小听母亲和外祖父对自己进行中国文化的熏陶,却时只听过,没见过。没有眼见为实的,有些也并不真的相信。这次和母亲再度回家,她张开的眼睛澄亮澄亮的,眼神中饱含着好奇和渴望。
萧氏来PG,本是可以大张旗鼓喧嚷一番的,却为了不惹是生非,打草惊蛇,邓述行下令只派几位代表迎接招待,工人、教师和勤工俭学的学生照常工作、上课。而当萧禾荫真正赶到的时候,恰好赶上同学们在对《时事新报》新一期内容发言讨论。负责组织的严中亭先生听闻萧氏集团远道而来的意图,向邓先生献策道:“德辛兄(邓述行的字),您与萧董会面想必要许久。我怕学生不认真上课。而且听言萧董也希望此次之行能让女儿了解我们中国的新文化,所以可否把萧家的大小姐交给我,我带她一起参加讨论会。”德辛也觉得此计是尚佳之策,欣然应允。
津和正坐在教室里看书,看得很认真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书本上了。离家半年,各种忧事萦绕心头,他都在知识中化解了。可今天,他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同学们也都在为讨论会准备着。大家翻阅着资料,修改着演讲稿,还有一些同学,讨论会还未开始就激烈地争论起来了。但严先生的到来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同学们,今天有一位新朋友要加入我们的讨论会。来,晗越,”严中庭先生示意让她走到讲台中央,“来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门框上。直到一个全身米色制服,步伐优雅端庄的女孩缓缓进屋。
“我叫萧晚竹,大家也可以叫我晗越。今年16岁,随母亲到上海经商。我初来中国,才疏学浅,不懂之处甚多,还请大家多多包容、指教。”说完便深深鞠了一躬。
集体回礼后,全屋回荡着热烈的掌声,以示对新同学的欢迎。
不过掌声中也有一些突兀的其他声音:
“经商的,看来是个大小姐啊。”
“是的呢,听说还是从日本来的,不简单啊。”
“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来这做什么?”
严中庭先生举手叫停,随后对晚竹说:“那就请落座吧。”
“谢谢严先生。”晚竹低头致谢,就款款走下讲台,走向了众人。
津和紧紧地注视着这个向他一点点靠近的女孩。微卷的麦茶色秀发,走起来一晃一晃的半马尾,皮鞋点地的治愈声响。这迷人的气质,使津和不禁屏息凝神。直到她停下脚步,坐在了津和身边的空位上。津和这才得以近赏她的容颜。肌肤白皙,睫毛轻翘,骨感明显。杏色的唇脂,使她的气色格外的好;灵动的眼神,里面尽是温柔,尽是希望。
津和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见过的标致女孩实在不少。大戏院里唱曲儿的菊花姐姐,杏眼花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是小时候的津和眼中最漂亮的女人。只可惜许到了县外的一个裁缝家,他就再没见过;还有家中祭神婆兰嬷嬷的女儿,大津和8岁,眉眼间尽显吉相,又是三寸金莲,家里的上到父母长辈,下到年长一些的佣人婆子,都夸她姿色俏丽;还有娃娃亲白湘仪,虽不是三寸金莲,又称不上国色天香,却也算俊俏,母亲尝夸她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晚竹的这般优雅、清新,津和还是第一次见。不知怎样形容,只感觉是那样的迷人。
初来乍到的晚竹原本有些不知所措,当她感觉到一个男孩在看她,就微微转过头,也想看清他的面庞。津和敏锐地反应过来,就迅速转回脸去,仿佛一直专注于书本似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晚竹一脸茫然,但几秒后便镇定下来,自顾自地收拾起书包,不再去胡思乱想。本来只是成长路上的陌生人,却不知为何会有互相吸引的感觉。
英俊的少年,玲珑的少女,他们肩靠肩地相遇了,无声无息地相遇了。阳光恰好从那一排的窗户飘进,照亮了他们。看来它也觉察到了,想尽己所能,绽放这温暖的一刻。
“萧董啊,我刚见了令爱,谈吐不凡呐!好好陶造,将来必成大器。”谈完工作事宜后,邓述行想起在车上一面之见的晚竹,由衷地赞美起来。
“邓社长过奖了。这孩子从小在国外长大,对中国文化了解甚少,距成大事之人还相差很大啊。”萧禾荫自谦道。
“哈哈哈哈哈哈您这是哪里的话。你看杂志社的这帮孩子,哪一个不是从天真无邪、一无所晓过来的。他们的精神需要滋养的环境,从孩子变为大人,从懵懂变为醒悟,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而我办社之目的不就为此吗?”
“只要有颗寻求真理的心,就一定会有醍醐灌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