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言倾再次醒来,夜色已如化不开的墨般浸透了天际。他缓缓偏过头,视线透过窗棂的间隙,恰好捕捉到隔壁房间内的一幕——那里人影攒动,或立或坐,姿态各异,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交织成一片模糊的剪影。低语声如同春夜游走的微风,丝丝缕缕渗入他的耳畔。这隐秘的热闹无声无息地拨动了言倾心底那根沉寂已久的弦。他不由得暗自思索: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竟能引来如此规模的聚会?那份莫名的吸引力,仿佛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却也让他愈发难以移开目光。
当他艰难地从人群缝隙中挤出视线,那一刹那,远处伫立的身影几乎令他屏住了呼吸。是的,那就是言熙——他的弟弟。时间似乎在这一秒停止了流转,周围所有的嘈杂声突然褪去,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热闹的人潮、杂乱的低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至遥远的天际,再也无法触及。而那道身影,却如此清晰锐利地刺入他的瞳孔,熟悉得近乎灼痛心脏。它宛若一柄钥匙,毫无预兆地插入记忆深处那扇紧锁多年的门扉,将那些拼命想遗忘却又始终纠缠于心的过往一一翻涌而出。每一个画面、每一段声音,都鲜活得让人无处可逃,逼仄得仿佛连空气都被压缩殆尽。
言倾咬紧牙关,从病床上勉强撑起虚弱的身躯。然而,当他迈出第一步时,双腿仿若陷入无边沼泽,沉重得难以抬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浮的棉絮之上,没有半分着力点。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着,瘦削的肩膀在空气中颤抖,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苍白灯光下更显冷峻,仿佛冬日里未消的霜雪,透出一股直逼人心的寒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却连擦拭的力气也欠缺。每向前挪动一步,他都能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剧痛,那种濒临极限的感觉,就像攀登一座永无止境的高山。而下一秒是否会失去平衡,重重摔倒,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连命运都无法为他揭晓。
“言倾!”嵩笙才推开房门,就见言倾身子一晃,站立不稳,宛如风中残烛,又似雨打弱柳,那般脆弱模样直刺人心。刹那间,嵩笙只觉心头一紧,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肺,令他连喘息都感到困难,哪还敢有半分迟疑?他疾步上前,不过瞬息之间,便已来到言倾身旁,将那摇摇欲坠的纤瘦身影牢牢揽入怀中,生怕自己稍一松懈,怀中这具柔软却冰凉的身躯便会如同轻烟一般,消散在空气里。
言倾的身子微微一颤,仿佛连站立都变得奢侈,他缓缓向嵩笙怀中靠去。然而,他的目光却固执地停留在昏迷不醒的言熙身上,哪怕只是一瞬的移开也未曾有过。他的眼神深邃得仿若一片幽谧的湖水,表面虽不起波澜,内里却早已风起云涌。担忧如细密的雨丝,在那眸中悄然织就一张无形的网;疑惑则似暗礁般潜伏,让人捉摸不透其深浅。而那一抹极淡、几乎稍纵即逝的痛楚,恰如一叶孤舟,在眼底悠悠晃荡,承载着难以诉说的复杂情感,无声无息,却直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