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结束后的第三日,秋雨绵绵不绝。
沈喻初站在质子府外的高墙上,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质子府守卫森严,但对于从小摸爬滚打的他来说,潜入并非难事。
"周储皓究竟知道些什么..."沈喻初自语,想起那夜宫宴上周储皓警示的眼神。若非那个眼神,他此刻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轻盈地翻过围墙,避开巡逻的侍卫,落在内院的一棵老槐树上。透过雨幕,他看见西厢房还亮着灯,窗前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沈喻初屏住呼吸,从树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廊下。他刚要抬手叩窗,窗扇却突然从内打开,一只苍白的手猛地伸出,扣住了他的手腕!
"三年不见,世子倒是学会了做梁上君子。"周储皓的声音冷冷传来,手上力道却丝毫未减。
沈喻初挣了一下,竟没能挣脱。他抬头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昔日如星般明亮的眸子,如今却深如寒潭。
"三殿下好身手。"沈喻初冷笑,"看来传闻不假,炙国三皇子武艺超群。"
周储皓松开手,侧身让出一条路:"进来吧,雨大。"
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案上摊着几卷竹简。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残破地图。那是他们年少时共同绘制的围猎场地形图。
沈喻初的目光在地图上停留片刻,胸口一阵发闷。他转身直视周储皓:"宫宴上的毒,你知道是谁下的。"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周储皓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推给他:"先暖暖身子。"
"回答我!"沈喻初一掌拍在桌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周储皓半边脸庞。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还是这般急躁。若我真想害你,那夜就不会提醒你酒中有毒。"
"为什么救我?"沈喻初逼视着他,"我们如今应是敌人。"
"敌人?"周储皓轻笑一声,"沈喻初,我若真想杀你,当年围猎时就有无数次机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夜,两人在猎场深处相遇,比箭、饮酒、畅谈天下,直至东方既白。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各自的身份。
沈喻初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少说废话。告诉我,谁想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周储皓走到窗前,望着雨幕:"不是杀你,是杀你父亲。"
"什么?"沈喻初瞳孔骤缩。
"毒酒本是要给沈将军的。"周储皓转过身,"但侍从上错了位置,送到了你那一席。"
沈喻初脑中嗡的一声。父亲那夜确实坐在他附近,若非侍从失误...
"谁指使的?"他声音发颤。
周储皓摇摇头:"我只知道与赵梁微有关。"
"荒谬!"沈喻初怒喝,"师兄与我情同手足,怎会害我父亲?"
"是吗?"周储皓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正是赵梁微那块失而复得的龙纹玉佩,"这玉佩上的纹路,你可曾仔细看过?"
沈喻初拿起玉佩,借着灯光细看。只见玉佩背面刻着极小的几个字——"炙"。
"这..."沈喻初手指发颤,"不可能..."
"这玉佩是炙国皇室信物,只有皇族和高级将领才有资格佩戴。"周储皓声音有力,"赵梁微若不是炙国细作,怎会有此物?"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棂。沈喻初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沿才没倒下。师兄是敌国细作?那个从小教导他剑法,战场上多次救他性命的师兄?
"你骗我..."沈喻初咬牙道,"这一定是你的离间计!"
周储皓突然上前一步,两人近在咫尺。他能闻到周储皓身上淡淡的药香——那是炙国特有的雪莲气息。
"沈喻初,"周储皓直视他的眼睛,"你依然相信我吗?"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喻初心头剧震。年少时,每当他质疑周储皓的提议,对方总会这样问他。
"我..."沈喻初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储皓神色一变,迅速吹灭蜡烛,将沈喻初拉到墙角阴影处。两人贴得极近,沈喻初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殿下?"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您还没休息?"
"正要睡了。"周储皓声音平静,"你们去巡视别处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喻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抵在周储皓胸前,连忙后退一步。
"你该走了。"周储皓低声道,"明日午时,城南旧茶楼见。我有更多证据给你看。"
沈喻初犹豫片刻,最终点头:"若你敢骗我..."
"随你处置。"周储皓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沈喻初读不懂的情绪。
离开质子府后,沈喻初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绕道去了贺赐良暂住的客栈。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客栈早已人去楼空,只在桌上留了一封信。沈喻初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世子珍重,他日再见。"
“怎么不告而别了?”他疑惑。突然斜眼撇了桌角。愣住。桌脚下的残纸,一个清晰的炙国军印赫然在目。
沈喻初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贺赐良是炙国人?会不会弄错了?
雨越下越大,沈喻初站在空荡荡的客栈里,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受。
"喻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喻初猛地回头,只见赵梁微站在雨中,铠甲上沾满水珠,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
"师兄?"沈喻初下意识将信藏入袖中,"你怎么在这里?"
赵梁微笑了笑:"我路过看到客栈灯还亮着,觉得奇怪就来看看。倒是你,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沈喻初仔细观察赵梁微的表情,试图找出破绽。但对方神色如常,眼中满是关切。
"我来找贺赐良,他不见了。"沈喻初试探道。
赵梁微皱眉:"那个贺小子?算了走吧,雨大,我送你回府。"
回府的路上,沈喻初几次想开口询问玉佩的事,却终究没说出口。若赵梁微真是细作,此刻揭穿只会打草惊蛇。
"对了,"临别时赵梁微突然道,"明日我要去城南军营视察,你要一起吗?听说最近有炙国奸细混入京城。"
城南?沈喻初心中一紧——正是他与周储皓约定的地点。
"明日我有事,改日吧。"他婉拒道。
赵梁微点点头,转身离去。沈喻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师兄腰间空空如也,那块玉佩又不见了。
次日正午,沈喻初如约来到城南茶楼。这是一家老旧的茶馆,平日里客人稀少,正是密谈的好地方。
他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要了壶清茶,静静等待。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暴雨从未发生过。
"久等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喻初回头,只见周储皓一身素衣,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你迟到了。"沈喻初冷声道。
周储皓在他对面坐下,取下斗笠:"路上遇到了赵梁微的巡逻队,绕了远路。"
沈喻初心头一凛:"师兄在城南布防?"
"不只是布防。"周储皓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他今早派人去了炙国使节暂住的驿馆。"
沈喻初接过信笺,上面详细记录了前夜宫宴的座位安排,特别标注了沈剑山的位置!
"这..."沈喻初的手微微发抖,"师兄他...为什么?"
"因为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周储皓压低声音,"关于两国高层勾结,私吞军饷的秘密。"
沈喻初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周储皓刚要解释,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看向窗外——一队禁军正朝茶楼奔来,为首的正是赵梁微!
"被发现了。"周储皓迅速戴回斗笠,"从后门走。"
沈喻初却站在原地不动:"不,我要当面问清楚。"
"你疯了?"周储皓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楼下传来士兵的呵斥声和客人的惊叫。沈喻初挣开周储皓的手:"你走吧。这是我的家事,我自己解决。"
周储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咬牙道:"若你想知道真相,今夜子时,老地方见。"
说完,他纵身从窗口跃下,消失在巷弄中。
几乎同时,赵梁微带人冲上二楼:"喻初!你怎么在这里?"
沈喻初直视师兄的眼睛:"我在等一个朋友。"
"朋友?"赵梁微目光扫过桌上的两个茶杯,"谁啊?那个贺小子?"
"周储皓。"沈喻初直言不讳,想看对方的反应。
赵梁微震惊:"你私会敌国质子?喻初,你知不知道这是通敌之罪?"
"通敌?"沈喻初道,"那师兄私通炙国使节又算什么?"
赵梁微:"你胡说什么??"
"这块玉佩,"沈喻初从怀中取出龙纹玉佩,"背面的字,我都看到了。"
茶馆内一片死寂。
"师兄,"沈喻初声音发颤,"真的是你?"
赵梁微突然笑了,:"喻初,我承蒙将军照顾,又何必不忠呢?还是...你太过于信任那人了?”
"什么?"沈喻初质问。
一支羽箭破窗而入,正中赵梁微右肩!
"啊!"还未回答,赵梁微痛呼一声。只在沈喻初肩上划出一道血痕。
沈喻初转头看向窗外——对面屋顶上,周储皓手持长弓,目光如炬。
赵梁微见状,咬牙拔出肩头箭,追了出去。
沈喻初捂着肩头伤口,望向周储皓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今夜子时,老地方见。
那里,或许有他想要的所有答案。
作者作者:想憋个大的发现自己没实力。
作者我们赵小将军是好宝宝!放心没有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