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雷，沈喻初被狂奔的骏马带入密林深处。枯枝抽打在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身后厮杀声渐远，唯有周储皓那声"别回头"如附骨之疽般在耳边回荡。
"该死！"沈喻初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前蹄扬起，发出嘶鸣。他调转马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周储皓肩头那支毒箭泛着的幽蓝寒光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是"断魂散"，中者三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林间传来急促的哨声，是军中传讯的暗号。沈喻初瞳孔骤缩，这哨声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赵梁微亲卫队的联络方式！可赵梁微不是已经...
不及细想，又有三支毒箭破空而来！沈喻初侧身闪避，箭矢擦着铠甲划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蓝光。他拔出佩剑，剑锋映出一双充血的眼睛。
"出来！"沈喻初厉喝。
树影晃动，五个黑衣人无声落地。为首者摘下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赵梁微的副将，陈焕！
"陈将军？"沈喻初剑尖微颤，"你为何——"
"奉旨诛杀叛贼。"陈焕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黄绢，"沈喻初私通敌国质子，意图谋反，就地格杀。"
圣旨上朱砂御印刺得沈喻初双目生疼。这不可能！皇帝明明...
电光火石间，周储皓在茶楼的话如惊雷炸响："你以为炙国为何能如此'顺利'地战败？你以为赵梁微查到的秘密指向谁？"
"陛下要杀我？"沈喻初声音嘶哑，"为什么？"
陈焕冷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一挥手，四名黑衣人持刀逼近。
就在刀光及身的刹那，一道白影如鬼魅般从林间掠出！蓝宝石匕首划出炫目弧线，精准割开两名刺客的咽喉。鲜血喷溅中，周储皓苍白如纸的脸出现在沈喻初视线里，右肩的箭伤已乌黑发紫。
"你..."沈喻初喉头发紧。
周储皓靠在他背上，呼吸灼热："东南方...三里处有座破庙...地下有密道..."话音未落，猛地推开沈喻初，匕首格开一支偷袭的毒箭。
陈焕脸色大变："三殿下竟还能动？断魂散可是——"
"足够杀你。"周储皓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眼神却凌厉如刀。他忽然将一枚玉佩塞入沈喻初手中——正是当年交换的信物，如今布满裂痕。
"走！"周储皓厉喝一声，独自冲向陈焕。白衣染血，宛若修罗。
沈喻初握紧玉佩，碎片刺入掌心。这一刻，八年的记忆如走马灯闪过——初遇时接住的那一箭，围猎时共饮的那壶酒，质子府中那句"你依然相信我吗"，还有方才毒箭袭来时毫不犹豫的转身...
"啊——！"沈喻初突然暴起，剑光如虹！家传的"千秋剑法"全力施展，两名刺客应声倒地。他冲到周储皓身旁，一把架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蠢货..."周储皓咳出一口黑血，"让你走..."
"闭嘴！"沈喻初红着眼撕下衣襟，死死扎住周储皓肩头伤口，"密道怎么走？"
陈焕擦去嘴角血迹，狞笑着举起弩箭："正好一并送你们上路！"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一队黑甲骑兵如潮水般涌来，为首者高举沈字大旗。
"是沈家军！"陈焕脸色大变。
沈喻初同样震惊——这支父亲秘密培养的精锐，本该驻守北境！
黑甲骑兵转眼将刺客团团围住。领头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救驾来迟！奉老将军之命，特来接应世子！"
周储皓在沈喻初怀中微弱地笑了："看来...沈老将军...也察觉了..."
"别说话！"沈喻初声音发颤，手指按在周储皓颈侧——脉搏已弱如游丝。
黑甲将领低声道："世子，此地不宜久留。陛下已下格杀令，连老将军都..."
沈喻初闭了闭眼。父亲也遭猜忌了？究竟朝中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周储皓，突然做了决定："去东南破庙！立刻！"
破庙残垣断壁，蛛网密布。沈喻初按照周储皓模糊的指示，移开供桌下的青砖，果然露出幽深地道。
"你们守在外面。"沈喻初抱起周储皓，独自踏入黑暗。怀中身体轻得可怕，曾经能空手接箭的少年，如今连呼吸都费力。
地道尽头是间石室，墙上挂着详尽的中原地图，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沈喻初瞳孔一缩——这些竟是八年来炙国与千秋国间所有秘密粮道与军饷流向！
"这...就是赵梁微发现的秘密？"沈喻初声音发紧。
周储皓虚弱地点头："三年前...我们发现两国军饷...被人层层截留..."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地图中央一条红线，"最终流向...皇室内库..."
沈喻初如坠冰窟。皇帝私吞军饷？那北境将士的冻饿而死，边关城池的接连失守，岂非都是...
"赵梁微...查得太深..."周储皓又咳出一口黑血，"我不得不...抢先动手...否则你们父子..."
"所以你故意引我怀疑师兄？"沈喻初浑身发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周储皓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告诉你...你会信吗？沈家满门忠烈...你宁可相信...是我想离间..."
石室陷入死寂。沈喻初看着奄奄一息的周储皓，突然想起茶馆里那个问题——"你依然相信我吗？"
原来从始至终，周储皓都在用他的方式守护这个秘密，守护...自己。
"解药..."沈喻初猛地抬头，"断魂散一定有解药！"
周储皓轻轻摇头："来不及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抚上沈喻初的脸，"喻初...当年那支箭...我本可以任你射中...引发两国争端..."
沈喻初抓住那只冰冷的手，热泪砸在两人交握处："为什么接住？"
"因为..."周储皓的眼神渐渐涣散，"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石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黑甲将领慌张闯入："世子！禁军包围了破庙！带队的是...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沈喻初抱紧周储皓，看向墙上的地图。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中成形——既然忠君之路已断，那么...
"传令！"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按丙号预案，联络北境各部。另外..."低头看着怀中人，一字一顿，"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他若死，我要整个太医院陪葬！"
黑甲将领震惊抬头："世子这是要——"
"清君侧。"沈喻初轻轻擦去周储皓唇边血迹，眼中燃起滔天烈焰，"既然龙椅上坐着的已非明君，那我沈喻初...不妨做一回乱臣贼子！"
周储皓微弱地动了动手指，在沈喻初掌心划下一个"炙"字——当年玉佩上消失的那个字，此刻以血为墨，重现人间。
石室烛火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八年前猎场月下的少年剪影。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围猎的对手，而是歃血的同盟。
庙外，秋风呜咽，如泣如诉。
作者谋反谋反go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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