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道上,天空正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人们纷纷撑起伞,街道上方瞬间变得五颜六色,只有我一个人背着书包走着,浑身湿漉漉的。
我讨厌下雨,一是下雨天我通常会很倒霉,二是我的母亲死于一场雨天。
我对我的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她死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连她的死都是我哥告诉我的,她在我的记忆里可有可无,对我后面生活的影响并不大,让我比较介意的是有个与我有关的人死了,重点是“与我有关”和“死”而不是“她”。
我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灯,想着心事。
“嘿!单荼!”身后有人在叫我,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回头一看,只见江者穿着一身白色卫衣,撑着一把黑伞,站在不远处向我招手,他好看的脸吸引不少女生频频侧目,当然有可能是因为他叫我的举动。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小跑到我跟前,笑着说:“怎么样,没给你丢脸吧。”同时把伞移到我头顶,将雨挡的严严实实的,让我没被淋。
我叹了一口气,并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江者,你过来干嘛。”
江者是我的朋友,他是alpha,我闻到了他身上一股较浓的薄荷味,在他还没回答我问题时我又问道:“你抑制剂贴是不是失效了?”
江者皱眉,抽动了一下鼻子, “对,我还以为没关系的,抑制贴纸用完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撕开递给他,他一边道谢一边拉开衣领露出后颈的皮肤,贴了上去,“你为什么会有alpha的抑制贴纸?”
我伸手理他的帽子,“这不是以防万一,你看现在不就用上了吗?”指尖无意碰到他冰凉的耳垂,激得我一下子收回了手,他修长的食指突然伸了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轻轻把贴在额角的湿发拨开,“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暧昧吗?”我严肃地盯着他,语气沉了下来,“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江者把手放下,抿着嘴笑,没有回答我,他把伞递给我,我也没说话,我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终于,江者歪头无奈地说:“好了以后不那样了,我是给你送伞的,你再不接的话这不知道第几个绿灯又要没了。”
我一回头,此时红灯刚好变为绿灯,我接过伞快步向前走去,穿过马路后,本来想一直往前走,但我还是回头看了一下,江者站在那里没动,双手插在口袋里,戴着卫衣帽子,见我回头他冲我笑了一下,抽出右手朝我挥了挥,示意我往前走。
我抿了抿嘴,想说什么,转念一想有点距离他未必听得到,就放弃了,向他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我就说我下雨天的时候会很倒霉。
身体的热量随着血液流出,流向了四面八方与雨水混在一起,喉咙里感觉有异物想要涌出,全身尤其是头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鼻腔里全是血腥味,尽管疼痛一直在刺激着神经,我还是感觉到越来越困,最后在疼痛,耳鸣和周围人的惊呼中陷入一片黑暗。
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我出车祸了”这件事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了轻微的意识,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感觉到有人在抱着我奔跑并隐约听到了那个人的说话声,他的脸模糊不清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和难过,刚想伸手去安慰他,那个人的手忽然一松,我坠了下去,紧接着我听到那个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或许是那声惨叫把我弄醒了,我慢慢的睁开眼,惨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一股淡淡的花香飘来,是雏菊,我缓缓偏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想说话那个人就制止了我:“你先别说话,我去叫医生。”好听的女声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个女人很年轻,一头酒红色的齐耳短发,短发还有点微卷,身穿西装制服,很是干练和利落,应该是下班后直接来这里,我认识她,她是我隔壁邻居,叫林子澜,还是很熟的那种,我叫她林姐,我不清楚她为什么在这,是我哥让她来的吗?
医生很快就来了,在一通检查后跟林子澜说了一些话,大概意思是现在情况还算不错,但还要待在医院里治疗等等,在她们谈话时我看到我的左腿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吊在空中,我想试试我的左脚能不能动,结果刚动一下,嘴一抽,真的痛 ,医生看到了,说:“你是骨裂,别乱动,还好没伤到神经,还要躺一个月左右。”
在医生走后,林子澜松了口气,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我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林子澜会说什么,林子澜看着我,将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问道:“你现在怎么样?饿吗?”声音很轻很柔,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与此同时我闻到她身上略带清甜的松脂香,抑制贴纸并不能完全阻隔信息素,我知道这是林子澜的信息素雪松,给人一种可靠感,我下意识把头往她那边挪了挪,但想到林子澜是Alpha,又把头往回缩了一下,“没。”眼睛瞟到了桌子上的蓝色花瓶里插了一束雏菊。
“那就好。”听语气林子澜应该是没放下心来,“我跟你哥都吓死了,我感觉自己当时脑子血一冲,心想:‘完了,不得了。’直接冲出家了,今天一下班就跑到你这。”说完这番话,林子澜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又拍拍我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真没想到自己会把林子澜搞的这么慌张,一时之间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右手食指扣着拇指指甲盖靠近内侧的地方,这样做会有微微的痛感有助于缓解我的不安,这是我从小到大的一个习惯,现在好点了,小时侯经常把手扣的血淋淋。
“今天是多少号?”
“我看看……六月二十九。”
我在医院里睡了一天,真不可思议。
“昨天江者专门过来看你的,他待了一会我让他回去了,我让他今天再来,应该没事吧。”
“没事。”
我没想到江者会来,我出车祸的地方离遇到江者的那个地方已经过了好几个车站了,他是看不到的,那他怎么知道我出车祸,在哪个医院的?
跟林子澜聊了几句后,林子澜掏出一个磁扣本开始写什么,我躺着看不见本子上的内容,过了一会儿问道:“林姐你在写什么?”
“噢,这个嘛,日记。”林子澜应该是写好了,把笔盖和本子合上,伸了个懒腰,“不然就不知道一天都干了什么。”
“很好的习惯。”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老了,记性不好才写的,也就这几天的事,谈不上习惯。”
“林姐看起来很年轻,那里老了,看起来就比我大一点点的样子,超好看的好吧,上次你来学校找我我同学以为你是我姐。”
“瞎说,我三十六了,都快奔四十,那里是比你大一点。”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能看出来林子澜很高兴 ,我真没夸张,如果人在三十多岁依然保持二十多岁的皮肤状态,那真的是很绝。
“对了,我给你看一个东西。”林子澜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拿出了什么,帮我把床头升起,然后给我看她刚才找的东西,原来是几张照片。
“你看这一张。”
第一张照片上,小小的我坐在一张桌子面前,桌子上有个很大的蛋糕,上面插了六根点燃的彩色蜡烛,我一脸的惊讶和高兴,我右边坐着我哥单律,他一只手胳膊抵在桌边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曲起收在胸前,侧着脸看我,因为被头发挡住所以看不见眼睛,但能看到嘴角上扬的笑意,我瞄到相片右下角,有一串水印,2012年1月11日,我六岁生日那天。
“哇,林姐从哪里弄来的?”
“一拍就拿去冲了,别跟你哥说,”林姐吐舌,“被他知道肯定要讲我。”
“肯定的啦,那这张照片……能给我吗?”
“当然可以,这几张都给你,别给你哥看到就行了。
“谢谢!”
“不用谢,还有别的。”林子澜抽出第二张。
第二张照片上背景有个巨大的摩天轮,我一眼就知道这是在雨山湖公园,与第一张照片相比我要高一些,我站在单律左边,头刚好到他的腰部,双手背在身后,笑得比较含蓄,而单律抿唇,一副无奈加被迫的样子。我看了一下右下角,2014年5月1日。
“我哥看起来像是被迫的。”我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被拍,说只拍你就行了,我非让他拍,所以就成了这样。”
“这样啊。”
单律很讨厌拍照,真难想象林姐是怎么让他同意的,如果不是这几张照片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果然还是要写日记的。
“还有还有。”林子澜又抽出来了一张。
第三张照片的时间离得就比较远,画面是单律背对厨房门端着烧好的排骨汤,系着黑色的围面向镜头,这时候他的表情没有第二张照片那么大的反应,一脸的淡然,应该是知道林子澜在拍自己,我特意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2022年4月2日。
“这张你是怎么拍的让他怎么坦然的?”
“哈哈,很简单,我站在他身后让他把汤给我我放桌子上,趁他转身就拍了,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知道我在干坏事,哎,没劲。”林子澜佯装失望叹了口气,语气很轻快,应该是高兴,摇晃着照片,“你哥总算有一张像样的正面照了。”
我向林子澜要来照片,看着单律,他那时的头发比现在短,但看起来还是没精神,黑色围裙在白色的衬衫下尤其显眼。
我觉得单律他对我很奇怪,林子澜不住在我家她感觉不出来,单律总是对我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这种感觉在我上高中的时候特别强烈,比如我上学回家后把饭烧好端到桌子上,就把自己关进卧室,然后就不出来,第二天早上桌子上会有他准备的早饭,我看不到他的身影,但他又不是完全不管我,感觉他好像是在躲着我,而我又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种感觉其实不算很糟糕,只是让我感到有点不解他的躲避,而他也没有给我合理的解释。
我默默地看着照片。
(第一章完)
作者有话:因为私人原因之前无法更新,现在在原文基础上大量修改,还请见谅,会保持不定期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