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快跑!”
亚科夫站在一只长长的雪橇后面,指挥着一群哈士奇在冰原上奔跑。这群狗儿们拖着满满的物资,那是刚刚从镇子上买回来的。
原本以为冰河会一如既往地呆在他妈妈长眠的圣地,但亚科夫却没有在冰海沉船附近发现冰河的身影。
奇怪,这个时间他也没有在训练场上,莫非是已经回家了?
亚科夫踩了踩雪橇后面的刹车,嘴里呼唤了一句,那群狗儿们马上听话地放慢了速度,最后在一座小木屋边停了下来。
屋内的壁炉烧得正旺,亚科夫轻轻地推开门,看到冰河坐在火边,正烤着几只土豆。
“嘿!冰河,我原本还以为你在你妈妈那里呢!”
亚科夫的目光扫过冰河身后的桌子,只见那里散落着几封信件。
“我来给你送东西了!”
他知道冰河是什么个性,很自然地收回了瞄向桌子的目光,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
“是你呀!”,冰河说着站了起来,“谢谢你了,亚科夫!”
他们一起来到了屋外,将雪橇上的部分东西搬回了屋子。结算过之后,冰河本想留亚科夫一起来吃饭,但那孩子表示还急着要去下一个地方送东西,只拿了一个烤土豆后就驾驶着雪橇离开了。
天鹅座冰河,他已经回到西伯利亚好多天了,这期间他除了潜入海底去看妈妈外就没怎么出过门。他有些提心吊胆地等着卡妙来训话,但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师父要回来的迹象。
是不是真的如卡提亚所说,师父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呢?可是如果卡妙愿意听他说一句话,他会很诚恳地告诉他,圣斗士的责任就是守护世界,这一次的雅典娜若与圣斗士会分道扬镳,那么他定然分得清楚自己应该选择站在哪一边。
冰河将已经烤好的土豆一个一个地扒拉出来,并把它们盛放在一个粗瓷盘子里,随后他端着它们来到了散落着信件的桌边。
这些信件都是之前从古拉杜财团邮寄过来的,字句十分简单,没有一封不在喊他去东京参加银河擂台赛。冰河记得自己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信时,心里十分不屑,他觉得这是要他去当猴子,被人耍着供看台上的男女老少娱乐开心。于是他若无其事地将信纸折好,又原封不动地塞回了信封中,并将它扔进了抽屉里。再之后,因为他还是没有带着天鹅座圣衣到城户纱织那里去,古拉杜财团又给他寄了很多写着一样内容的信,然而冰河连信封都懒得拆,就直接让它们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躺一起去了。
可是现在,这些他早就该看过的信件,正摊在桌子上,被他一遍又一遍地仔细阅读着。他不晓得这些信是不是纱织写的,但十有八九,一个财团的大小姐,是不会亲自动笔写这种东西的。甚至这些信纸上的字,都感受不到纱织的痕迹——那都是冷冰冰的电脑打出来的。
然而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除了这些东西外,他又能上哪里找得到和纱织有关的事物呢?冰河慢慢地把桌子上的信都收拾成了整齐的一叠,拿在手中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这几天他一直都是在这样做,把这些信拆开来,在桌子上铺平,逐字逐句地阅读好多遍后再把它们一一收好,小心地放进抽屉最深处,然后过上一会儿,他又把它们拿出来,再重复一次自己的读信过程。
有时候,冰河会拿出一张新纸来坐在桌边,用笔在纸上敲几下。明明心里有那么多话想说,但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甚至连她的名字“城户纱织”他都没下得去笔。最终他还是放弃了给她写信的想法,把纸和笔丢到了一边。
北极圈一带的秋天很短,四处都是褐色的地皮和各类色彩的苔藓植物,等到第一场雪降下之后,茫茫苔原就变成了白雪皑皑的冰原。从这一望无际的冰原上向远处眺去,就能看到一些高耸着的永久冰山,它们一年四季都坚挺着,向广阔的西伯利亚大地展示着自己所向披靡的风采。
要成为如西伯利亚的永久冰山那样坚韧不拔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卡妙师父能做得到了,冰河心想。他心中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情感,从妈妈到兄弟们,再到雅典娜,都让他觉得自己离师父的教诲十分遥远。
他走上了母亲长眠的圣地,和小时候一样轻轻地趴在冰层上。那会儿他还没有打破冰层潜入海底的能力,在思念妈妈之时,他会独自一人趴在沉船正上方,和妈妈说着心里话,直到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接着又被卡妙师父及时发现带回了屋中。
“妈妈,我的心里,有了另一个女人,你不会怪我吧?”
冰河将脸贴在冰面上,一阵凉凉的感觉传了过来。
“但是,我可能和她在一起吗?”
少年低声呢喃,仿佛他的声音能通过冰层传下去,来到母亲的耳边。
“跟我来。”
冰河抬头,正对上了女人和他一样的冰蓝色双眸。
“妈妈?”
他只来得及惊喜地叫了一声,就被那金色长发的女人牵了手,来到了一片茵茵绿草地上。
“的确,你想和她在一起并不是那么容易……”
娜塔莎嘴角上扬,妩媚的眼睛凝视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而去,冰河看到了纱织,不,雅典娜,她正和另一个金绿色头发的女子谈笑风生。
她们穿着古希腊少年穿的白色短衣装,挽着长发,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在她们手里各自拿着一杆梣木制成的标枪,看样子是在进行一场投掷竞赛。
冰河从未见识过,少女们也可以如男子一般矫健有力、英姿飒爽,就像眼前的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一样。
“处女神,她们不需要男性的保护,也不会主动去接近男性。爱上她们,可以说是一种悲哀,因为不会得到她们的回应。”
娜塔莎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
“但是,越是这样,越有意思不是吗?”
她说着转向冰河:
“你去吧,我会在你身边引导着你。”
“可是,妈妈……”
冰河发现自己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变成了一只白天鹅,而他的妈妈娜塔莎,早已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那两位正在投掷标枪的女神发现了他,他看到阿尔忒弥斯开始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狩猎女神的本能,只听她“哼”了一声后将标枪用力插进泥土里,并从肩头取下一只金弓来。
雅典娜面露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她们身为力量强大的女神,当然都知道眼前的这只天鹅是什么来历。
那女猎神将百发百中的黄金箭搭在了金弓上,对着冰河喊道:
“你这家伙!快点离开这里!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派来搞什么阴谋诡计的!”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有震慑力,黄金的弓箭暗藏着致命的威胁,冰河吓得立刻转身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恐怕那不是她自己就是她又在外面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吧!”
阿尔忒弥斯放下了弓箭,转头对雅典娜不屑地补上了一句。
少年不知道自己漫无目的地飞了多久,最后疲惫不堪地降到了海边一块白色的岩石上,他的双脚刚一落地就恢复了人形。
“这是哪里?”冰河站着环顾四周,任海风吹得他金色的头发到处飞扬。
这里是神话传说中的人间终点——莱卡夫斯岛的白岩,也是可以治愈任何人在爱情里的伤痛的地方。
阿佛洛狄忒在她的恋人阿多尼斯死后,为他跳下了白岩,从此得到了解脱。
这种解脱,要么是葬身大海,要么就是得到爱的转机。
可是对于一个爱上处女神的人来说,来到这里的结局是死亡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就像参与了特洛伊战争的宁芙仙女之子尼柔斯那样,他为雅典娜坠落白岩,但并没有能和她在一起。
尽管如此,冰河却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它们正一步一步走向广阔的大海,似乎他的身体十分清楚,只有这样做才能获得新生……
脸上还是一片冰凉的感觉,冰河睁开双眼,他竟然做了这样一个奇特的梦。在妈妈沉船上方的冰层上趴着睡着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梦到妈妈又来到自己的身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是这种梦,回到遥远的神话时代,却是第一次见到。
那梦中的自己是多么的胆小啊!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实中,他又怎么会掉头就跑呢?冰河一面回想着被狩猎女神的弓箭吓跑的天鹅,一面无奈地笑着坐起了身。
一件厚厚的棉衣从他身上滑落了下来。
“你……你是?”
冰河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半跪着一位短发的少女,她正用一种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着他。
“哎呀!你没事就好!”她说着眨了眨清澈的双眼,“我路过这里,看到你一动不动,以为你死掉了!”
“这……什么?”冰河本来是想对她道一声谢的,可是却立马警惕地发现有些不对劲,“你路过?你怎么可能是路过?这里是圣斗士修行的地方,一般人都不可能靠近的领域。”
少女用一只手捂在嘴上,仿佛冰河的话吓到了她似的。
“是吗?我……我,我不知道!”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冰河紧紧地拧着少女的一条胳膊,引得她像被抓捕的小动物那般“哎呀!哎呀!”直叫唤。
“真疼!快放开我!”
她纯洁无暇的眼睛里泛出了点点泪光,那模样让冰河不知为何联想起了他朝思暮想的纱织小姐,他放轻了抓着她的力道。
“请问这里是不是离科霍提克村很近了呢?”
少女皱着眉头,委屈巴巴地问。
“是的。”
“那么维亚切斯拉夫·瓦西里耶维奇一定在这个村子中了!”
见少女面露喜色,冰河有些疑惑地问:
“他是这里的村长,你找他有事吗?”
“我是他的外甥女,我叫娜塔莎。”
如果不是被人捉住,那女孩简直要快乐地跳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冰河奇怪的神色。
“听舅舅说,他们村庄里有圣斗士,那一定就是你了!走吧,带我去找舅舅吧!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冰河松开了抓着娜塔莎的手,轻声道:
“冰河。”
“嗯?”女孩皱了皱鼻子,嘴唇动了几下,“冰……?是这样叫的嘛?好怪呀,我叫不来,为什么你不叫一个俄罗斯男孩常见的名字呢?”
冰河“嗯”了一声后回答:
“如果觉得拗口叫不来,那就叫我奥列格好了。”
“这下顺口多了!”娜塔莎看起来高兴极了,她咧开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那样子让冰河又觉得她笑的时候特别像一只狐狸。
“我们走吧,等找到了舅舅,你就会发现我没有骗你哦!”
娜塔莎说着绕到冰河身后,一边推着他一边催促着往科霍提克村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