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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命运子

小时候,身为雅典娜的纱织和很多人类女孩一样,喜欢漂亮的衣服、精致的文具、好看的饰品。她曾经叫辰巳去买过很多可爱的卡通小书签和纸胶带,把自己的钢琴乐谱装饰得少女味儿十足。她的小跟班独角兽座邪武有一次在自己的衣服上贴满了她用剩下的纸胶带,他以为这样做就会博取她的好感,好让他在“大小姐的整人游戏”上分到一个自己满意的角色,但结果适得其反,这个小男孩被众多同伴们嘲笑得更厉害了。

“你是病人,怎么可以不给护士碰?”

当邪武用轮椅推着一只玩具熊走进“病房”的时候,穿着白大褂的纱织正站在床边对一个绿色头发的孩子训话。

“可是……可是……”,那个叫瞬的小男孩涨红了脸,“孤儿院的老师说过,男孩子不可以随便碰女孩子呀!”

“但我们现在玩的是医院游戏!”纱织双手抱在胸前,“你先是病人,然后才是男孩子!”

她说完转向戴着护士帽的美衣。

“我们一会儿来给他打针。”

“我……我可以不当病人吗?”

瞬的额角冒出一颗颗冷汗,他不停地小声咕哝着。虽然所谓的“打针”仅仅是用一根掰直了的曲别针在他的衣服上象征性地截一下,但看到推着玩具熊来回跑的“护工”邪武,瞬觉得自己还是和他换一下比较合适。

不过很快,瞬的注意力就被躺在他隔壁床上的冰河吸引过去了。只见纱织用玩具听诊器在冰河身上东敲敲西敲敲,然后她当即就下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我认为你需要马上动手术。”

此言一出,扮演病人二号的冰河吓得一下子从床上支棱了起来,失声喊道:

“这没意思!还是轻一点的病比较好!”

纱织扭头问美衣和邪武:

“你们说,总是玩打针吃药之类的游戏有趣吗?”

美衣和邪武同时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就来玩更厉害的病吧……”

纱织的话音还未落下,邪武就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一边喊着“就这么办!就这么办!”一边奔向厨房,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找“手术”用的水果刀去了。

如果能看到那个在王子公主游戏里老扮演王子的俄国佬在医院游戏里却被他这个小车夫和大小姐吓得屁滚尿流,这是多么解恨的事情啊!

然而这场游戏因为辰巳的到来戛然而止。

那是纱织和冰河就“要不要动手术”这种问题在激烈地辩论时,辰巳拧着邪武的耳朵走了进来,他挥了挥从邪武手上夺过来的两把水果刀,严厉地说:

“以后不许玩刀!捅到了怎么办?”

他用三白眼瞪着邪武,恼火地叫道:

“我就知道,又是你这个坏小子出的馊主意吧?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邪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辰巳拖出去了。

冰河看到那可怜的小家伙满脸大写的委屈,但即便如此,邪武硬是没有争辩一句,仿佛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独自承担起这玩刀的“罪名”来。

纱织望着辰巳和邪武渐渐走远的身影,一丝内疚的神色在她脸上浮现了出来。霎时,冰河觉得自己有些懂得了邪武的心情,这个总是被其他孤儿讥讽为“马屁精”的小孩,其实只是很喜欢他的女主人而已。

“那,大小姐……,你、你可以下手轻一些吗?”

冰河放弃了抵抗,打算成全纱织,让她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医生瘾。要是大小姐能玩得开心,那邪武就算挨了辰巳的打骂,他大概也会觉得十分值得了。

毕竟,大家都是孤儿……

可纱织却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

“我和美衣该上钢琴课了,今天就玩到这里吧。”

她使了个眼色,让美衣从墙上挂着的纸袋里拿出两块巧克力来,作为陪玩的奖品,分给了冰河和瞬。

“这是给邪武的”,纱织不知从哪又摸出第三块巧克力来,把它递给冰河,“等他回去后,麻烦你转交给他。”

她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大小姐是关心那个小跟班的,不然给他的那块巧克力怎么会足足有别人的两倍大呢?

这些事情在冰河去了西伯利亚后就慢慢地淡掉了,可是看似已经死去的记忆,却当他回到城户公馆后,又悄悄地于脑海中苏醒了过来。

少年揉着自己的金发,心里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也许我从来就没想忘记她,但……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到了第二天清晨,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瞬。

“我感受到你的小宇宙了!”

瞬高兴地说完,就拉了冰河一起来到从前吃饭的餐厅。

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曾经聚在一起的孤儿们,如今都各奔东西了。

尽管如此,冰河却能感觉出来,瞬还是会经常使用这座餐厅以及配备在后面的小厨房,出乎他的意料,瞬不是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孩也在这里。

那女孩是个黑人,有一头长长的橙色秀发和一张可人的面孔。想必这是瞬从前提到过的他在仙女岛的师姐,变色龙座珍妮了。

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开始进行早餐。

“仙女岛被教皇派来的刺客灭掉了。”珍妮边说边将一桶酸奶倒进了三个玻璃杯中,“之后,我就来到了这里。”

黑肤少女悲伤地叹了口气,而她身边正在用刀叉切着吐司和煎蛋的瞬见状,忙上前帮珍妮将酸奶放在托盘上。

“你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还是我来吧。”

瞬将三杯酸奶端到了餐桌上,继续说道:

“是纱织小姐收留了她。我们的老师代达罗斯已经……看来,我们和圣域、和教皇之间势必会展开一场生死较量了。”

“但也不知道雅典娜这次去圣域会和教皇如何谈判呢?”

珍妮没有戴面具,这让冰河一直不敢直视她,每当她望过来的时候,他就慌忙将脸转向其他地方。

见冰河尴尬的样子,瞬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解释道:

“不用担心,纱织小姐已经废除了女圣斗士要戴面具的规定,所以只要是离开圣域并投奔到纱织小姐这边来的女圣斗士,就享受和圣斗少女同等的待遇,都可以不必再用面具遮住容颜。”

冰河松了口气,表情舒缓下来,他想起了在接受圣斗士训练的时候,卡妙老师曾经严肃地告诉过他,如果遇到女圣斗士,千万不可以打落她们的面具并且去看她们的真面目,否则就是不尊重女性的体现,会遭到难以想象的报复和别人无休止的讥笑。

“原来是这样”,冰河很快就换上了同情的口吻,“想不到,圣域的教皇居然是这样的人,我真为代达罗斯先生感到难过。”

这就是卡提亚口中那个“伟大而纯净”的圣域教皇吗?仙王座的代达罗斯在白银圣斗士中享有极高的威望。他不仅实力超群、为人正直,还深得仙女岛以及周边岛屿的民众爱戴。也正是因为如此,印度洋索马里半岛周边、以仙女岛为中心的一带,形成了一股势力,这股势力成为了圣域对抗邪恶的重要助手。

“老师都是因为相信我,不肯履行教皇对我下达的诛杀令而被当作叛徒杀害的,可是我们仙女岛一脉,也曾为圣域立下了赫赫战功,教皇想杀掉我也就罢了,但为什么不能放过老师呢?”

瞬神色凝重,他将十指交叉,放在了鼻子前。

而珍妮则安慰似地拍了拍瞬的肩膀。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冰河逐渐阴沉下去的脸。此刻,那少年的心正砰砰狂跳,他想到了卡提亚,又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卡妙,那个和代达罗斯先生选择了完全不同道路的人。

他不晓得瞬他们是否知道这一世的雅典娜是个什么情况不,可就算知道了呢?就好像 有人会选择无条件维护教皇一样,定也会有人无条件去维护雅典娜。

圣斗士的存在是守护世界的爱与正义,可是,什么是爱与正义?恐怕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尽相同。

他做不到,做不到像卡妙老师那样,不为善恶的判断而纠结。

或许他应该站在卡妙老师和教皇那一边,但他始终不想丢下雅典娜。

我会与卡妙老师走上敌对的道路吗?

冰河有些不敢去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对那个如父亲一般的男人挥拳相向。

“教皇的人品我是信不过的!如果要是双方不能和平谈判,那雅典娜接下来的敌人可不就是黄金圣斗士了吗?”

珍妮和瞬说了什么,大部分冰河都没听清,只有这一句话忽然重重地冲撞到了他的鼓膜,让他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噤若寒蝉。

“可也不用太担心,不是所有的黄金圣斗士都站在教皇那一边呀!”

瞬开始盘点了起来:

“先不说已经过世的艾欧罗斯,他的弟弟艾欧里亚我想也不会那么拥护教皇。听紫龙说,他的老师天秤座童虎和嘉米尔的白羊座穆先生也是多年挚交。哦对了,穆先生好像和纱织小姐也很熟来着,上次紫龙去修圣衣,不就是纱织小姐事先已经委托过了吗?嗯……我们还可以劝说纱织小姐趁着去圣域之前把下一任射手座黄金圣斗士选出来,这样不就更有保障了吗?”

瞬越说越是显得胸有成竹,他接着又给冰河送去了一个信任的笑容:

“还有,你的老师他怎么想?你应该能和他说上话吧?”

冰河轻轻地“嗯”了一声。实际上,卡妙老师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瞬他们解释,更别说现实极有可能是如果卡妙老师回了西伯利亚,发现他冰河不好好在冰原上呆着,反倒和圣域的叛徒们混在一起,那天知道老师该有多生气呀!

金发的少年蹙了蹙眉头,走上了通往纱织的书房所在的过道。那餐早饭他们并非一无所获,而是决定帮助纱织,让她身边尽可能多的聚集守护雅典娜的圣斗士。

那身为女神的少女果然又去了书房中。冰河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纱织正在艾欧罗斯遗留下来的黄金圣衣前,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拂去上面的尘土。

他们真蠢,以前居然误会这件被大小姐视若珍宝的黄金圣衣为赝品,更何况在那之前,这黄金圣衣还自动合体保护过他们当中的人。

冰河心里叹了口气,把令人不快的记忆从脑中抹去,慢慢地走到纱织身边。

“你相信吗?它会回到自己的同伴们当中去的。”

纱织没有回头,但是她却能感觉到冰河的到来。

见对方有些不解,纱织笑了笑道:

“现在大概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黄金圣衣的来历了,它们原本是同一件铠甲,由火神赫淮斯托斯打造,是海洋女神忒提斯为自己的儿子阿喀琉斯求来的。”

古希腊最伟大的英雄阿喀琉斯,曾经有一件著名的黄金铠甲。他去世以后,来自伊卡塔的国王奥德修斯赢得了这件稀世珍宝,他将它祭献给了一直守护自己的雅典娜。

得到了这件无与伦比的甲胄的女神再次来到了火神赫淮斯托斯的居所,请求他以黄道十二星座为蓝本,将铠甲分解开来,重新锻造出了十二件新的圣衣,这就是黄金圣衣的由来。

神话时代起,雅典娜就将十二件黄金圣衣赐予了这个世界上最英勇的战士,他们伴随在她身边,以黄金圣斗士的身份代代守护着这个世界。

“是时候让艾欧罗斯回到圣域去了。”

纱织从黄金圣衣上移开视线,她已不是守护世界和人类的女神,但黄金圣衣却依然应该为守护世界而战。

“可是,圣斗士的职责里还有守护女神这一项呢,如果艾欧罗斯在天有灵,我想他会希望你选出下一任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吧?”

冰河望着纱织的脸,他并未捕捉到她的任何神色,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道:

“我们在和一辉争夺这件黄金圣衣时,明明已经分散的它却自动合体,保护了星矢,这也为我们扭转了快要输给黑暗圣斗士的局面……”

“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个吗?”纱织转而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轻声问道,“你不恨我?”

“恨?”冰河愣了一下,随即他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说银河擂台赛让我们争夺黄金圣衣这件事吧?”

“嗯……”纱织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黄金圣衣有对应的星座,也就是说,如果你出生的星座不符合,哪怕你最终打败了所有的人,取得了它,它也不会承认你。”

“可是,大小姐,你难道认为,大家都是为了黄金圣衣才来参加这场大赛吗?或许有人是这样,但是,你选上的这些人,我们没有一个是这种目的。”

见纱织垂下双眼,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冰河继续道:

“不管你举办银河擂台赛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大家既然知道了你是雅典娜,就应该履行圣斗士的职责。我不晓得你拿什么去相信圣域的教皇,但是,万一呢?你应该知道,瞬的老师,仙王座的代达罗斯先生已经被教皇派去的刺客杀死了。”

纱织放在书桌上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只听冰河又说道:

“卡提亚虽曾对我说过教皇是个伟大的人,但是,我今天见过了瞬和珍妮,代达罗斯先生的事让我非常遗憾,教皇真就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吗……他如此深不可测……因此我想,越是现在这种情况,你身边有越多的人保护你才更好不是吗?尤其接下来,我们面临的敌人可能就是黄金圣斗士。”

他顿了顿,缓缓地走到了射手座黄金圣衣跟前,抬头仰望着那件在太阳光芒下熠熠生辉的盔甲。

“它与星矢还是很有缘分的,既然黄金圣衣有对应的星座……那么请相信我,星矢是个直率开朗的人,又十分重义气。若是我们大家都愿意陪在你身边,他就算看在我们的份上也不会坐视不管。”

冰河说完,又转身回到了纱织的书桌前,从容不迫地坐在安置在对面的一张圆凳上。

纱织抬头,她凝视着少年冰蓝的眼眸,她本想说他在胡思乱想,黄金圣衣应该是为了守护世界而存在的,没有必要为女神个人的事情而折腾一气,但是那少年的神情却让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来,这个念头虽然冷酷无情、但确确实实能让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迎刃而解。

女神将身体前倾,她靠近冰河,低声问道:

“你决定在我身边,为我而战了吗?”

“是的,”少年回答,“我不愿意和傻瓜似的呆在西伯利亚对你和教皇的事情继续观望下去。”

“那你知道,你的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吗?”

冰河望着纱织深邃的眼神,继续道:

“人类的事情,人类自己会解决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要帮女神达成她的心愿!因为,你曾助我成为西伯利亚的冰系圣斗士,让我有了和妈妈见面的机会;在英仙座亚路哥的攻击之下,又是你驱散了美杜莎的魔力,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更是因为,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攀上了纱织的面容,但很快,她便用微笑遮掩了过去,只见她朝后靠在手扶椅背上,没有说话。

真是小孩子!

眼前的少年,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看起来多么像她忌惮的那位女神,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懂得要妈妈这种感情。可是她就算对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他又能理解几分?凡人永远都看不到神能看到的东西。

“好吧,我相信你,也会相信你的朋友们。”

纱织说着站了起来,她瞥到冰河的脸上透露出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欢愉色彩,尽管,他正羞赧地低下头,试图将自己喜悦的心情遮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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