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率领使团回京,声势浩大,在李承泽的刻意安排下,使团与回京联姻的大皇子撞上,两队互不相让,在城门外僵持。
礼部早已安排好迎接仪式,李承泽带着李承平,跟着太子等在城门迎接。看着两队人马如他所愿有所冲突,李承泽心中得意。
两支队伍剑拔弩张,李承乾害怕难以收场,赶忙出去迎接。一炷香的时间,李承乾就一手牵着老大,一手拉着范闲从城外走进来。
“他倒是会和稀泥!”李承泽冷嗤一声。
旁边的李承平没明白二哥的意思,没来及问,就看二哥立马走过去打招呼,他连忙跟上。
寒暄一阵,范闲正打算告辞,宫里来人让他们一起进宫面圣。
到了宫里,庆帝让范闲讲讲北齐的所见所闻。范闲笼统讲了北齐见闻,陛下并不满意。
“朕只关心神庙的事情!”
在座皇子都抬起头来,李承泽心中一震,他一直以为神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原来真的有人见过。
范闲的神秘师傅、太平别院、三大坊、神庙……秘密越来越多了。
范闲接着说:“肖恩死前透露,神庙真实存在,就在极北之地,雪原之中。”
李承泽抬眼看着范闲:“真的有神庙吗?”
“肖恩说有。”范闲答道。
“是真是假,见过就知道了。”陛下语气有些沉重,不知在思量什么。
坐在一边的老大开口:“极北之地,中间隔着北齐,怕是不太方便。”
“世上没了北齐,不就方便了。”
太子马上奉承:“陛下胸怀乾坤,北齐只日可待。”
人听见好话总是高兴的,庆帝满脸笑意,接着问范闲:“范闲,还有什么事啊。”
李承泽一直盯着他,看着范闲的表情越发阴翳。
“回陛下,还真有。”
来了。
陛下准他说下去,夹起一筷子豆芽。
范闲立刻起身跪下,检举长公主和二皇子走私一事。
随着范闲话音重重落下,陛下的筷子砸在碗边,李承泽立马跪下,席面上陷入沉寂。
侯公公送上洗漱的水,庆帝随手洗了洗。太子起身为他求情,陛下也没理会。
李承泽修的好本事,开口话音已带哭腔:“陛下,臣领罪,臣与姑姑从来没做过愧对庆国的事情。可小范大人如此人物,若没实证,怎会妄言。”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范闲:“莫非是臣做错了什么事,让小范大人有了误会。”
面上虽慌乱,但李承泽心里很是平静。有些生意能做下去,定是陛下默许的,范闲此等人物,却连这种浅显的事情都参不透吗。
坐在主位的陛下开口问范闲:“你既公然举证长公主和二皇子,可有人证物证。”
范闲接着回道:“沈重即是人证。”
“人证呢?”
死了,李承泽心里狭笑。
“人死了,没有凭证,你敢指责二皇子?”庆帝连连逼问。
“你是什么人?”
范闲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抬头看着陛下,接着说:“臣是鉴察院提司,有执法仗义之责。”
“再说一遍。”
范闲重复一遍,说着就把怀里的提司腰牌举在手上。
庆帝点点桌子,侯公公会意,快步走到范闲身边,把腰牌夺了过来,送到庆帝手上。
陛下打量了几眼,抬手就把腰牌扔进身后的湖里。李承泽看着腰牌落水,掉到水里的声音重重砸在每一个人心里。
大皇子发觉庆帝的怒气,站起来请求陛下恕罪,剩下三位皇子也连连应和。范闲仍跪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庆帝擦着手,问他们还有没有别的事。
李承泽心中微动,跪下来回道:“陛下,儿臣今日其实有件喜事,想请陛下斟酌。”
一听喜事,陛下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喜事?”
李承泽咽了咽口水,提出给范若若和李弘成赐婚一事。
“若若婚事,并不着急。”
急了。
庆帝眼眸微动,说道:“这门婚事朕准了。”
李承泽起身谢礼。
陛下话锋一转,又给他和叶灵儿赐下婚约。
李承泽面上虽慌乱,心里却又有谋划,来不及说话,陛下把手里的方巾一扔,对着所有人说:“好了,你们接着吃吧。”
所有人起身送驾,李承泽跪下行礼,扬声说:“臣,遵旨。”
在庆帝马上踏出门时,范闲一把推开坐垫,叩首请求陛下严查长公主和二皇子。
听见这话,原准备起身的李承泽立马重重跪下。
陛下转过身,脸上怒气难掩,对着范闲说:“你查无实证!”
“不查哪有实证!”
陛下没再回答,甩手离开。
范闲还在说话,李承泽却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嗡嗡作响,他抬起头四处环顾,摇摇晃晃站起来。大皇子招呼着最小的李承平入座吃饭,一边的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恭喜啊。”说完就坐下吃饭,李承泽也蹲下来拿起筷子,没人理会一边跪着的范闲。
范闲起身向外走,走之前和李承泽对视一眼,李承泽对着他笑了笑。
去查吧,小范大人,证据都给你摆好了。
今日一事,李承泽看似慌张,却始终没有乱了阵脚。
与北齐的生意尽数切断,不管范闲这么查,也只能查到姑姑那里。可当初范闲撞破姑姑与庄墨韩私会,也只让姑姑离开了京都,如今不管查出什么,都不能伤其根本。更何况,姑姑还是婉儿的母亲,范闲把一见钟情的故事讲得天花乱坠,总不能还没成亲,先把未来的娘给杀了吧。再说,姑姑虽行事乖张,但很多事都是为了陛下做的,陛下未必不会保她。这条线,断了。
其次,与北齐的红楼生意已经全面转交给澹泊书局,那可是范闲自己开的书局。查到最后,到了自己身上,范闲又该当何罪?
抱月楼他虽有意挑拨,却从未插手,私开青楼买卖人口都是范思辙一人所为,还带着皇子入伙。范闲又该怎么处置这个弟弟呢?
范闲以为有了沈重的证词就能让他问罪伏法,未免太天真了些。也怪陛下,范闲刚回京就叫来吃饭,但凡让他多查两天,都不会这么莽撞。
而与叶灵儿的婚约对他来说更是意外之喜。他一直苦于无法直接接触叶流云,有了叶灵儿,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接下来就更好办了。
吃完饭,李承泽和其他三人告别,带着谢必安回府。
“都做好了?”
“回殿下,都做好了。史家镇的居民已经连夜转移,现在已经是个空壳了。”
“都察院那边可准备好了?”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明天一早,都察院御史就会联名上疏,状告范家,弹劾范建教子无方。”
“范思辙开抱月楼买卖人口,澹泊书局又与北齐暗中交易,两件事一起参。我就不信,陛下还会护他。”李承泽眼神狠厉。
庆帝第二天一早就收到都察院御史联名弹劾范家教子无方的奏折,在朝堂之上,又有御史当面上奏。
司南伯范建虽不清楚事情真相,但立马向陛下请罪,范闲也跟着跪下。
陛下看着非常生气,派陈萍萍查清此事。陈萍萍接下旨意,想先把这件事揭过去,李承泽安排好的御史又再次上奏。
这次参的是范闲手底下的澹泊书局与北齐的走私生意!
朝堂一时议论纷纷,站在李承泽旁边的太子眼带好奇地看他一眼,李承泽却如同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
都察院御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直指范闲,大呼国之毁矣。手中证据被拿给陛下,那御史趁众人不备,转过身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血流了一地。此为死谏。
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淡淡血腥气味传到每个人的鼻子里。
“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的名节。”范闲的红楼到还没默到这回,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李承泽想。
他抬头左右环视,陛下藏着帘子后面看不清表情,陈萍萍面上淡定,手却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林若甫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旁边的秦业趁着朝堂混乱又开始打盹。
范建和范闲还跪着,等候陛下处置。
李承泽心中无声大笑,大约陛下也想不到,不过在太平别院住了一阵,就有这么多变动。
李承泽先前顾及太多,范闲昨日也点醒了他,总归是要死的,何须藏拙,万般手段使出来才是。
过了半晌,陛下下令让鉴察院限期查清此事,说完就气冲冲退朝了。撞柱而死的御史被拖了下去,很快有太监抬着水把大殿的血迹冲干净。
范建父子快步退下,其他人也跟着离开,李承泽走在最后,左右官员都在议论此事。
走出去,谢必安已经在马车边等着,李承泽坐上马车回府。
谢必安小声向他汇报:“澹泊书局管事掌柜悬梁自尽,抱月楼袁梦也已经假死离开京都南下,二人留下的遗书把责任全部推到了范思辙身上。其他与我们接触过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家眷也安顿好了。”
“知道了。”李承泽回道,“也不知道小范大人查我与北齐私通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范闲,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