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鉴察院一处主办朱格意外死亡，一处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在职的每天插科打诨、寻花问柳，对京都大小事务的管理自然松懈。陈萍萍年纪大了，对鉴察院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御下也不同以往严厉。各部一盘散沙，无形中纵容抱月楼和澹泊书局的生意越做越大，直到如今，东窗事发。
陈萍萍虽以雷霆之势坐镇鉴察院，但李承泽从范闲北上启程之时就开始谋划部署，尾巴已经全部扫干净了。从都察院上疏死谏查到现在，只查到了一具具尸体。
宫宴一别，范闲一心只想查出李承泽与北齐走私一事的证据，没来得及与范思辙寒暄，回家两天也没注意到范思辙天天早出晚归不知所踪，连牌九都不打了。
范闲回来第一天上朝，就连着被都察院参了两件事，一件比一件严重。回府抓住范思辙质问，范思辙只清楚抱月楼的事情，但对澹泊书局走私一事一概不知。
范闲清楚他是受人摆布，但抱月楼上下范思辙皆有参与，更别说范思辙还把李承平从宫里拉进抱月楼。再说澹泊书局，开张之前范闲曾叮嘱过范思辙，让他找几个信得过的伙计，但范思辙的性格是能省则省，不知道从哪雇来的人。范闲在京都大小事务不断，没有过多关注过澹泊书局的生意，出使北齐以后更是山高水远，鞭长莫及。而抱月楼的盈利比范闲许久不更的红楼要多得多，从那以后范思辙就不大管那边的生意，这才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而主事掌管如今吊死在书局库房，死无对证。
那天都察院送上的折子在陛下手里，他们不清楚详细内容，但对方既然敢公然叫板，说明有板上钉钉的证据。桩桩件件，饶是范闲有超脱常人的本事，眼下也犯难了。
与人仰马翻的京都不同，李承泽的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按他的布置，他手下臣子门客都按兵不动，静静地看戏。李承泽命人打造了一副棋盘，棋盘很大，容得下他站在上面，闲得无聊还能套圈来玩。
他从小就厌恶下棋，先不说遇见的对手都是鸡鸣狗盗之流，棋品低俗，他早发觉自己也是棋盘上的棋子，天底下哪有棋子自己走棋的道理。李承泽抬手扔出一个竹圈，套住了局中的黑子。
不过，现在有了。
谢必安从侧门进来，对着他说：“殿下，范家那边，范建请家法狠打范思辙。范闲还在京中四处奔走，应该为了抱月楼和澹泊书局的事情。弘王世子也递过来消息，昨天范家小姐范若若去了他府上，没说清来意，寒暄一阵就离开了。世子记得殿下吩咐，什么也没透露。”
李承泽把手里的一把竹圈扔在棋盘一边，说道：“去帮范闲找线索的。”
范闲能猜到事情是他做的，李承泽并不惊讶，毕竟偌大的京都只有他一个恶人。但正如宫宴那天陛下所说，没有凭证，范闲一个臣子，怎敢指责皇子。
谢必安接着说：“事发以后，有多队人马前往史家镇，不过他们没想到史家镇百姓已经全部迁走，无功而返。”
“史家镇是与北齐贸易往来的中转之地，自然受人重视。”李承泽蹲在地上，伸手拿葡萄。
“有一波人马到了史家镇，不管史家镇已经名存实亡，一把火把那烧了个干净。我们的人怕露出破绽，也不好阻拦。查过以后，是太子的人。”
“镇子被烧以后，可有鉴察院的人过去？”李承泽问。
“鉴察院四处善于伪装，我们也很难查明。不过属下猜测，应该是有的。”
听了这话，李承泽若有所思道：“若是范闲的人在太子之后，这火烧史家镇的罪可就归到我头上了。”
谢必安想不到这般玄机，一时有些慌张。
“殿下，我们可要有所打算？”
李承泽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他说：“别急，在范闲眼里我干的坏事多了，不差这一件。”
陛下当初下旨命鉴察院五日之内彻查抱月楼和澹泊书局，如今五日之期已到，李承泽已经站在朝堂之中，等候陛下圣驾。
果然，陛下上朝第一件事就是问责陈萍萍。
陈萍萍推着轮椅走到人前，向陛下说明情况。抛开那些文绉绉的套话，大意就是范思辙无心被北齐间谍利用，才犯下如此弥天大祸。鉴察院已经抓了一批人，把北齐布置在庆国的暗线一网打尽。范闲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立马把抱月楼和澹泊书局关停，后续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
嗤，听着陈萍萍义正言辞的声音，李承泽发出一声嗤笑。
陈萍萍接着说，范建深感教子无方，已经主动禁足，听候陛下发落。
主动禁足，鬼才信。
但陛下很满意这个结果，顺着陈萍萍的话说下去：“那就罚他一年俸禄，让他管好自己的儿子，以儆效尤。”
“至于范闲，出使北齐有功，功过相抵，就这样吧。”
陛下还是坐在帘子后面，李承泽看不清他的表情，心却沉了沉。
陛下对范闲，可真是恩宠啊。
退朝时，太子紧跟在他身边，也不管他是否听着，一味只顾自己说：“二哥，你说这事情也太恐怖了，北齐暗探深入京都这么长时间，我们却根本不知道。”
李承泽只能出声应和：“是啊，想想都后怕。”
“那日家宴，范闲突然对二哥发难，把我吓一大跳，现在看来真是误会啊。”太子乐呵呵地说。
“没有证据，可不就是误会。”李承泽回答。
“只不过这都察院有御史因此事而死，着实可惜。二哥，你觉得呢？”
“文死谏，武死战，此乃大丈夫之节气。”李承泽揣着手往前走。
“嚯，二哥这话有水平。”
出了宫门，李承泽派谢必安提前打探好了，在范闲必经之路上等他。
他出行不喜有人，街上已经清干净了。李承泽挽手站着，看着范闲从远处走近，在他面前站定。
李承泽手一扬，两人向前继续走。
“殿下有何指教？”范闲冷冷问道。
李承泽说：“这话可就生分了，你那红楼许久不更新，我心中急切啊，便亲自来问你。”
范闲自然不信他的话，说道：“为什么不更新，殿下还不清楚吗？”
李承泽是装傻的好手，转过身看着范闲：“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殿下，虚情假意那套就免了，我们有话直说。”
李承泽一边倒着走一边说道：“我欣赏你的才华，过几日我将上奏请求陛下任你为这次春闱的主考官。”
“还是免了，我可受不起。”范闲油盐不进。
李承泽看他这样，直接说道：“说实话，我是来向你求和的。你我各退一步，建立联盟，如何？”
“范闲谢过殿下好意，殿下还是找别人吧。”
李承泽凑近范闲，低声威胁他：“小范大人，在京都，多些人脉未必是件坏事。”
说着，谢必安带着人走出来。
范闲丝毫不露怯，对着李承泽说：“多谢殿下提醒，范某虽没有人脉，所幸有些官职在身上。”
李承泽回头看去，竟是鉴察院一处的人。两边互不相让，僵持在街头。
李承泽拍了拍范闲的肩膀，在两人错过身的时候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话音刚落，李承泽收起笑意，向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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