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过,每一个生命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都应该被尊重。”念安将手上的肉撕下一小块喂给站在肩头的小乌鸦,小乌鸦眨着黑亮的眼睛,灵巧地叼走了一块小肉,心满意足,然后对上了千寒——它主人冷冷的视线,它心虚地往念安身后缩了缩。
“那一定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黑暗,恐惧和死亡。”
“我不知道。”念安低下了头,“但是她已经去世了,我亲眼看见她被杀死了。”最后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你恨吗?”
念安没有回答他,她不知道,恨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是她知道外婆被黑衣人围攻的时候,她偷偷地捡起了一把掉在地上的剑,当时她的整个手都是抖的,那不是恨,是恐惧。她的眼睛和一个倒在血泊里尚有一息的黑衣人对视了,他的表情,痛苦而不甘,他向念安伸出了一只手,念安举起剑,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狠狠地刺下去,但她听到了外婆的喊声:“不!小安!”所有的勇气在那一瞬间崩塌,她又回到了缩回墙角的那个孤独无助的念安。念安,很懦弱。
她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手臂,她又想起了雪雁姐姐,她是不是也已经死了?想到这个字,念安感觉到了一阵心颤。
她忽然又想起了苏府嬷嬷的皮鞭,她该不该恨?
千寒见念安沉默,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熄灭了火,站起来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用手遮了遮眼睛:“你去哪里?”
“不知道。”念安用手指在地上画着无意义的圈。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念安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想去乡下,想去一个和外婆的小院很相似的地方。
“唉。”千寒无奈,“先去镇上吧。”
十三
镇上的人熙来攘往,没有多少人将目光给了两个外来者。
千寒往四周望了望。“真麻烦。”他看到了那一个个躲在巷子里房檐下的杀手,就知道他们没有善罢甘休,得把他们引开。
千寒低头看了看对着一个小摊望得出了神的念安:“你在这里,我去办点事。”千寒没有说你等我回来。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回来,更不确定她是否愿意等。
但是回过神的小念安仰头望着他:“好,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千寒想答应什么,但是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他没有办法承诺,转身便消失了。
千寒的生命里尽是过客,亦是他的剑下魂,或者成了他的乌鸦的美餐,他没有期待过停留,更无所谓等待,但是女孩的笑脸——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成为他剑下亡魂的过客,或许她不是过客,如果自己能回来,会回来的。
夕阳西下,等千寒披着暮色,伴着血腥味,满身的伤痕,走回他们分别的巷口。
女孩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终究,没有,等到他。
千寒扬起嘴角笑起来,果然,她,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伸手掐住一只乌鸦,乌鸦在他手心里挣扎,黑色的羽毛飘落,他一点一点用力,直到乌鸦不再动弹,他松开手,奄奄一息的乌鸦摔在地上。
呵,乌鸦象征死亡,他又何尝不是呢?这世界上今天又会少掉几只老鼠?
他笑得肆意,一群乌鸦飞过落日。
念安等了,只是……
她转身的时候,他刚走在返回的路上。
她挣扎着被人带走时,他正好回到了分别的巷口。
带走她的人是云雷,云雷收到了念蓉的信。
“小姑娘,以后你叫云安。”
“我在等人。”
“跟我回家吧,我是你舅舅。”
“不,我要等他回来!”
“走啦,一会天就黑了。”
“可是他还没回来,再等一会儿吧。”
“云安,没有人需要你等。”
“可是——”
云雷一把抱起女孩:“回家咯!”
念安挣扎了一会儿,便安静了。
千寒,对不起。
家,哪里,会成为念安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