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你的，你就拿着。”看着面露尴尬，想拒绝又不会拒绝的江衍，云安叹了口气，“大娘，这孩子比较腼腆。”
“是是，看出来了，年轻小伙，又是异乡客，也正常。”
从赵大娘家走出，江衍捧着一大捧荷花莲蓬，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目光。云安走在前面，强忍着笑。直到上了船，江衍终于将这些烫手山芋放下了。
“喜欢吗？”云安打趣道。
“有什么用吗？”江衍反问。
“好看啊！”
他没有接话，沉默地划起了船。
“让船自己漂会儿吧，反正不急着回去。”云安靠在船舷上，夕阳渐沉，染红了云霞。莲花坞的日落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几只水鸭也在湖上飘着，自由而散漫 如同没有人控制的船。
“你以前就是送货买货的？”
“偶尔。”
“那你还会干什么？”
“读书，练武，去店里帮工。”
“有什么愿望吗？”
江衍沉默了下来，愿望，没想过，对于他而言，只有计划，必须执行且完成的计划。他眯起眼，望了望远方。
“没有吗？”云安诧异，“比如读书考功名，比如参军报国，再比如行商致富，接你父亲的班，又或者只是做个闲散游侠？”
“这些是愿望吗？”
“都算吧。就是你想做什么？”
“没想过。”
“那就趁现在好好想想。”
“你呢？”
云安掰了掰手指：“可多了，看遍天下山河，虽然莲花坞很漂亮，但有朝一日，我也希望能云游天下。还有，我希望河清海晏，四海升平。”
“河清海晏？”
“对啊，天下太平，没有疾病，没有贫穷，没有痛苦，没有不公，没有被遗弃的小孩。”云安顿了顿，“没有黑暗。”她抬头看着飞过去的几只大雁。“要入秋了，夏天要过完了，希望舅舅他们不用再打劫做山匪。”
“你是在山寨里长大的？”
“嗯。这里是我的家。”
江衍又看了看船舱里的莲蓬，绿油油的，还带着水珠，盛放的荷花，在绿色的衬托下更显娇艳。“这只是愿望。”
“对啊，但是如果大家一起努力，谁说不会实现呢？每次诊完，看到他们的笑容，我都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一段时间的沉默，江衍拿起了船桨。“好，我们，回家吧。”
莲花坞的冬天来了。
江南的冬天是温和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湖面，甚至荡不起涟漪。
江衍的生日在冬天，他只知道是在最冷的季节。但是从来没有人为他过过生日。所以连他自己也淡忘了具体的日期。
但是云安知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浅浅地过一下的。
江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几日他都跟着舅舅，云雷将他视作得力助手。
屋里亮着灯，江衍推门而入。
“生辰快乐！”云安捧着一束梅花，兴奋地递给他。
他愣了愣，“谢谢。”
往屋内望去，桌上摆着几盘，简单却精致的菜。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快来！”云安笑着招呼。
江衍站着没动。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半晌，他轻轻地弯起了嘴角。
这大概是云安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的笑，一时之间也有些愣住了，直到他走到桌前坐下，望着云安发愣的表情：“怎么了？”
“没事。”云安回过神，“平时你的笑都像是一种礼貌，这一次有些是真的了。”
“嗯？”
“没事，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云安低下头，这是实话，他大概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但好看是没有用的。
江衍很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他的生辰的，但他终究没有开口，他自然知道她派了人查他，不过他自己都不清楚今天是否真的是他的生辰，那他更愿意相信，她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桌上的菜冒着氤氲的热气，一碟小青菜，仿佛仍有着雪被下的晶莹。清汤鱼丸，朴素而淡雅，几颗葱花，衬着雪白的鱼丸，夹起一个咬入口中，是鲜嫩软糯。莲花坞里不能少的菜是红烧鲈鱼，这是云安和外婆学的，但是她一直做不出外婆的味道。
“还有一个小礼物送给你。”
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安。
“舅舅打算带你和他们一起去——”云安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来，“还是很危险的，你要保护好自己，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幸福。”
“好。”江衍将香囊接过，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你不喜欢舅舅他们打劫？”江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当然，就算劫来的钱是会散一部分给百姓，一些小商户也会放还，但，这终究不好。”
“这世上有绝对的正义吗？”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怎么样才能让舅舅不再做这样的事？”
云安诧异地望向他，但是江衍问得很认真，他不想毁了这样的梦。
“大概永远不可能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