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像凝固的钢铁,冷得能淬出水来。沈慕晴站在长桌尽头,指尖冰凉,看着对面十二个董事的脸。他们一个个眼神发直,像被抽走了魂魄的蜡像,嘴角还挂着刚才质疑她时的狰狞,现在却僵硬地定在那里。
"张董事?您刚才说什么?"沈慕晴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坐在主位的张老头眼珠动了动,像是生锈的零件突然卡壳。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嘴角那抹算计的笑还没褪干净,配上此刻空洞的眼神,活像个提线木偶。
"他们现在听不见。"
沈慕晴后背汗毛猛地倒竖。海凌的声音直接钻进她脑子里,带着湿漉漉的海水腥味,比中央空调的冷风还刺骨。她攥紧拳头发狠,指甲陷进掌心——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把会议暂停十分钟。"她按下蓝牙耳机切换到秘书专线,强迫声音保持平稳,"立刻联系安保部,就说董事会设备出现故障需要紧急检修。"
"可是沈总,张董事他们......"
"照做!"沈慕晴打断林薇的话,眼睛死死盯着投影幕布左下角那个几乎看不见的海水波纹。那是海凌留下的标记,像个嘲讽的笑脸。
会议室的门刚关上,张董事突然"啪嗒"一声歪倒在桌上,差点把价值百万的古董咖啡杯撞翻。紧接着其他董事也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接二连三瘫软下去,只有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开始流出透明的涎水。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沈慕晴冲到落地窗前,对着玻璃上自己苍白的倒影低吼。
"没什么。"海凌的声音贴着脖颈传来,带着冰冷的呼吸吐在她耳后,"只是让他们睡个好觉。深海的子民,最擅长编织美梦。"
沈慕晴猛地转身,却扑了个空。办公室里除了她和十二个昏迷的董事,连个人影都没有。但那股熟悉的海水味无处不在,像实质的藤蔓缠住她的四肢。
"五千万。"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现在就给我解开你的鬼把戏!"
空气里泛起淡蓝色的涟漪,海凌凭空出现在她身后的真皮沙发上,银色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把昂贵的羊绒垫浸透成深色。他居然穿着她昨天刚买的Versace丝绸睡袍,宽大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淡蓝色的鳞片,随着呼吸微微翕动。
"姐姐的睡袍,很舒服。"海凌歪着头笑,尾鳍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正悠闲地拍打茶几腿,把大理石面拍出细密的裂纹。
沈慕晴的血压瞬间飙升。那件睡袍全球限量三件,她还没舍得穿!
"别碰我的东西!"她怒吼着去拽他的尾巴,却被海凌反手抓住手腕。他的手心滚烫,掌心那些发光的纹路烫得她像触电般缩回手,白皙的皮肤上赫然留着五个带着蓝光的指印。
"放手!"沈慕晴又惊又怒,抄起桌上的水晶镇纸就往他头上砸。
海凌不闪不避,镇纸在碰到他额头的瞬间突然融化,变成一滩透明的液体顺着他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成圆润的水珠滴落。
"姐姐这么凶做什么?"他舔掉嘴角的水珠,蔚蓝的眼睛里浮出危险的暗涌,"别忘了,我们的命绑在一起。"
沈慕晴浑身一僵。脖颈处的契约印记突然发烫,那些黑色纹路像活蜈蚣般扭动着爬上耳廓。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你想毁了我吗?"她声音发颤,盯着办公室墙上的《商业周刊》封面,那上面是三个月前意气风发的自己,标题写着"沈氏铁娘子:用冷静改写商界规则"。多可笑,现在她连自己的心跳都控制不了。
海凌突然消失在沙发上,下一秒就出现在她面前,鼻尖几乎触到她的额头。沈慕晴能看见他瞳孔里翻滚的浪花,闻到他身上海盐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味。
"毁了你?"他低笑出声,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姐姐,你忘了十年前是谁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他的手指抚上她脖颈处的契约印记,那些发烫的纹路立刻像遇到冷水般退缩。海凌的指尖带着黏腻的触感,像是刚从深海里捞出来,指甲缝里还嵌着细碎的珊瑚渣。
"放开!"沈慕晴偏头躲开,却被他用膝盖顶住后腰按在落地窗上。冰冷的玻璃硌得她脊椎生疼,窗外是三十层楼的高空,云低得像是要压进办公室。
"看着我。"海凌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垂,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背弃契约?"
沈慕晴被迫仰起头,撞进他深蓝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受伤?她猛地甩甩头,肯定是看错了!这个把她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鲛人怎么可能受伤?
"我没有背弃契约!"她挣扎着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他面前像蝼蚁般可笑,"但我不会拿股东的钱给你买什么祭品!"
"祭品?"海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沉的笑声震得沈慕晴耳朵发麻,"姐姐以为五千万能买到什么祭品?那是给族人的见面礼,提醒他们你才是我的..."
他故意停顿,温热的呼吸吹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沈慕晴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愤怒和莫名的心慌。
"我的什么?"她咬牙追问。
海凌突然低下头,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像某种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在标记猎物。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带着海水的咸味:
"我的饲主。"
"你做梦!"沈慕晴彻底爆发,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钳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喉咙上,"要么你用正常的方式解决问题,要么我们同归于尽!"
海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蔚蓝的眼眸里翻涌起愤怒的漩涡,尾鳍重重拍打地面,坚硬的大理石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姐姐总是这么不听话。"他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威压,沈慕晴感觉自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葬身海底,"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不然呢?"沈慕晴强撑着不让自己发抖,刀刃已经在脖子上压出浅浅的血痕,"契约不是说我们同生共死吗?"
海凌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死死盯着她脖子上的刀刃,原本蔚蓝的眼睛渐渐变成墨色,里面翻涌着沈慕晴看不懂的情绪——愤怒、不甘,还有......恐惧?
"放下刀。"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现在,立刻,马上。"
沈慕晴没有动。她能感觉到脖颈处的契约印记在疯狂发烫,像是要烧穿她的皮肤。那把精致的水果刀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它。
"五千万可以给你。"她艰难地开口,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昂贵西装,"但我要知道用途,而且必须通过正常的公司账目走。"
海凌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他抬手捏住刀刃,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手指滴落,在地毯上绽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姐姐总是有条件。"他的指甲在刀刃上划下深深的痕迹,像是在切黄油,"和十年前一样。"
沈慕晴的心猛地一抽。十年前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狂风暴雨的甲板,冰冷刺骨的海水,还有少年脖颈处不断涌出的蓝色血液......
"我......"
"铃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话。沈慕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接起电话,却听到林薇带着哭腔的声音:
"沈总!不好了!张董事的家人把电视台的人带来了!他们说您非法拘禁董事会成员,现在记者都堵在楼下了!"
轰!沈慕晴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忘了张老头的儿子是市电视台的副台长!这下麻烦大了。
"我马上下来。"她挂断电话,转身想整理裙摆,却被海凌抓住手腕。
"你想去哪?"他的眼神冰冷,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水痕。
"处理烂摊子!还不是因为你!"沈慕晴用力想甩开他,却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直接撞进他怀里。
海凌顺势搂住她的腰,胸膛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沈慕晴能感觉到他心脏在剧烈跳动,像困在牢笼里的野兽。
"姐姐别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外面危险。"
"危险?最大的危险就是你!"沈慕晴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越抱越紧。他的尾鳍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小腿,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僵。
"放开我!记者还在外面等着看沈氏集团的笑话!"她急得眼眶发红,第一次在这个鲛人面前失态。
海凌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突然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
"乖,待在这里。"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去处理。"
沈慕晴还没反应过来,海凌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里。她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抚上被亲吻的额头,那里还残留着他冰凉的触感。
这个混蛋......她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窗外传来记者们兴奋的尖叫,接着是某种奇异的波动,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几秒。沈慕晴冲到窗边,惊讶地看见楼下的记者们一个个眼神呆滞地转身离开,就像被按下了重启键的机器人。
而街角的阴影里,一道银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尾鳍甩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沈慕晴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她走到酒柜旁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
这个鲛人到底还瞒着她多少事?五千万的真正用途是什么?还有十年前那个台风眼,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头痛欲裂。就在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沈总,董事会成员们都醒了,他们说......忘记刚才发生什么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困惑,"而且张董事让我转告您,关于紧急董事会的提议,他决定撤回。"
沈慕晴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她瞥了一眼沙发上那件沾湿的丝绸睡袍,突然明白了什么。
"让他们先回去吧。"她疲惫地说,"明天召开正式董事会,讨论新的投资项目。"
"新项目?"
"就叫......深海开发计划。"沈慕晴挂了电话,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翻涌的云层。
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向何方,也不知道这个危险的鲛人弟弟会给她带来什么。但她知道,从十年前那个台风眼开始,她的人生就已经和这片神秘莫测的深海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而现在,她别无选择,只能踏入这片未知的海域,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因为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海凌现在是她的责任,她的麻烦,或许......还有别的什么。沈慕晴轻轻抚上脖颈处的契约印记,那里传来微弱而熟悉的悸动,像深海潮汐,也像另一个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