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探望黄老师的过程，在冰淇淋的甜香、旧照片的欢笑和老师絮絮叨叨的关怀中，意外地温馨而轻松。黄老师拉着他们回忆小学时的趣事，从运动会上魏循峰跑掉鞋，到曹笙笙组织班会时的小大人模样，再到云杏作为“秘书长”一丝不苟地收发作业……唯独没提任何关于“暗恋”的敏感话题，这让云杏暗自松了口气。

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夏鸣身上。

“夏鸣啊，”黄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慈爱和一丝调侃，“你这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太一样。那会儿上课，老师讲着讲着，一抬眼，好嘛，你又‘灵魂出窍’了！眼睛是看着黑板，魂儿不知道飘哪儿去了！问你想啥呢，你总说‘没想什么’或者‘在想题’，可那眼神啊，分明就在另一个次元遨游呢！”

众人一阵哄笑。魏循峰拍着大腿：“对对对！抽象哥！从小就是抽象哥！”

夏鸣被点名，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梢，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像素点那么微小的弧度，算是回应了大家的调侃。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动作依旧从容，仿佛被讨论的不是自己。

“就是这种劲儿！”黄老师指着夏鸣，对大家笑道，“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不声不响，可你永远猜不透他那小脑袋瓜里到底在琢磨什么宇宙奥秘还是哲学命题。云杏，”黄老师忽然转向云杏，“你记不记得，有次他作文写跑题了，我问他为什么那么写，他说‘觉得那样更有意思’，给我噎得半天没说出话！哈哈哈！”

云杏猝不及防被点名，连忙点头，脸颊微热：“嗯…记得。”她飞快地瞥了夏鸣一眼，他正垂眼看着手里的杯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依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这种“抽象感”，确实是他身上最鲜明的标签之一。十年了，一点没变。

作为“秘书长”，云杏和副班长曹笙笙一起张罗着拍照、聊天，努力让气氛保持热烈。面对夏鸣时，那份因同行而来的尴尬，在黄老师温暖的回忆和众人善意的哄笑中似乎被冲淡了一些，但心底那份遥远的距离感，依旧清晰。

回到家，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云杏把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身体疲惫，心里却有种尘埃落定后的虚脱感。她掏出手机，刷着朋友圈，看着群里大家发的照片和讨论，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微信：夏鸣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云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她猛地坐直身体，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那条通知。

验证消息栏：空。只有一个简洁的名字：夏鸣。

是他。那个刚刚还在被黄老师吐槽“灵魂出窍”、“抽象”的夏鸣。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她。他怎么会…为什么？空白验证消息？这很“夏鸣”。是为了方便发照片？群里明明有曹笙笙在汇总。或者…纯粹是“想加就加了”？这似乎也符合他“抽象哥”的脑回路？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近乎“我倒要看看这位抽象哥想干嘛”的复杂心情，点了“接受”。

好友验证通过的提示弹出。她的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安静的头像——似乎是一片深蓝的夜空，点缀着几颗疏朗的星。和他的气质一样，疏离又遥远。

几乎在通过验证的下一秒，云杏就飞快地切到了和洛心的聊天框：

云杏：[惊恐][惊恐][惊恐] 心心！！！！

云杏：夏鸣！！！他加我微信了！！！！

洛心： [问号脸.jpg] ？？？？？谁？加你？？？

洛心：夏鸣？？？？？？？？？？？？？？

洛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截图！快截图给我看！！！！

云杏： [截图：夏鸣的好友申请界面 - 空白验证消息]

洛心： ！！！！！！！！！！！！！[土拨鼠尖叫.gif] [疯狂旋转.jpg] [原地爆炸.gif]

洛心：我磕的CP是真的！！！！！！！！黄老师今天刚回忆完你们！他就行动了！这叫什么？这叫命中注定！空白验证消息？好酷！好有逼格！好抽象！不愧是抽象哥！啊啊啊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了！十年暗恋终成正果！我的‘夏云’CP！给我锁死！钥匙我吞了！

洛心的消息像连珠炮一样轰炸过来，兴奋得仿佛要冲破屏幕。

云杏：你冷静点！！！[捂脸] 空白验证消息！一句话都没有！这很‘抽象哥’好吗！谁知道这位哥脑子里哪个程序突然运行了才点了个添加？说不定下一秒他就忘了自己加过我了！

洛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发照片有班长群！他加你干嘛？就是想加你！想跟你建立连接！空白验证消息是留给你的想象空间！懂不懂啊！这叫留白艺术！抽象哥的浪漫！[星星眼] 你等着！他肯定马上就会给你发消息了！问你要不要一起研究黑洞？或者讨论一下人生的意义？或者…发个句号？

在洛心强行赋予“空白验证消息”以“抽象哥式浪漫”的解读中，云杏那颗原本只是震惊和觉得荒谬的心，也被洛心带偏了一点点，忍不住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好奇：这位哥，到底想干嘛？总不会真的就加着玩吧？

她紧紧地握着手机，屏幕停留在和夏鸣那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上。头像是一片静谧的深蓝星空。她甚至开始脑补他会不会发来一个数学公式或者一个哲学符号。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半小时……

手机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砖头。除了洛心还在持续输出越来越离谱的“抽象哥行为艺术分析”，那个置顶的新对话框，一片死寂。连一个句号都没有。

云杏从沙发坐到了书桌前，又从书桌前踱步到窗边，手机始终亮着屏幕。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那份被洛心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好奇和期待，在死寂的聊天框面前，迅速冷却、凝固，最后变成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和对“抽象哥”行为的深深吐槽欲。

云杏： [截图：依旧空白的夏鸣聊天框]

云杏：看吧。一小时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再见] [再见] 这位哥可能加完好友的瞬间，灵魂就又出窍到半人马座阿尔法星了。或者…他只是在执行一个名为‘添加云杏微信’的随机日常任务，任务完成，over。

洛心： ……………[石化.jpg] [裂开]

洛心：抽象！太抽象了！抽象到地心了！我磕的CP…是薛定谔的CP吗？加了等于没加？夏鸣，不愧是你！[抱拳][抱拳][抱拳] 秘书长大人，咱还是洗洗睡吧，别指望这位哥按常理出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