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高一开学近一个月，城西的二中与城东的一中仿佛隔着一段无声的漫长时光。云杏在新环境的忙碌中，渐渐将暑假那次商场里心跳加速的偶遇，压成了记忆笔记本里一枚浅浅的书签。九月二十二日，周一。预报中的超强台风“桦加沙”展现出不容小觑的威力。刚到下午，天空已沉下脸，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校园里的香樟树冠，风声呼啸着穿过走廊，带着雨前特有的土腥气。学校广播适时响起，宣布提前放学，让学生们尽快安全返家。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动，夹杂着些许对台风天的新奇与归家的急切。云杏家住城中心，通勤便利。她仔细收好刚发下的月考试卷，拉上书包拉链，随着人流走出校门。风立刻裹挟着湿意扑来，吹得她校服裙摆飞扬，她不得不伸手按住。心里却有一丝按捺不住的轻快——明天，九月二十三号，不仅是秋分节气，更是她的生日。这意外的半天假期，仿佛命运提前送来的一份小小贺礼，让生日的前夕有了一种脱离常规的浪漫。她快步走回家，街道上行人匆匆，落叶被风卷着在脚边打旋。推开家门，屋内的温暖与宁静将屋外的喧嚣瞬间隔绝。晚饭时，妈妈特意做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窗外风雨声渐密，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晚上十一点半，云杏洗漱完毕，换上柔软的睡衣坐在书桌前。台灯洒下温暖的光晕，她在日记本上写了几行字，心却早已飞到了即将到来的零点。一种熟悉的、属于生日前夕的期待感，混合着窗外风雨的交响曲，在房间里静静流淌。她在等待零点的钟声，等待新的一岁被爱与祝福唤醒。零点整，手机屏幕准时亮起，柔和的光映亮她的脸颊。妈妈发来了一个“生日快乐”的大红包和长长的暖心话语，爸爸的祝福简洁却充满力量。紧接着，洛心的消息轰炸般跳出来，一连串的蛋糕、气球和爱心表情包，以及一条语音：“杏儿！生日快乐！明天台风天，我们的约会只能延期啦，但礼物准备好了哦！”云杏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一一回复着，心底被暖意填满。完成这些后，她的手指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轻轻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夏鸣的朋友圈依旧干净得近乎寡淡，最新一条还是上周那条关于月考结束的篮球场夜景，配文寥寥。她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划过，心里那点微小的期待像被风吹灭的小火苗，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她关掉台灯，滑进被窝，在风雨声中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刚过凌晨一点，枕边的手机再次发出嗡鸣，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云杏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强光刺得她眯起眼，心想洛心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的生日计划。然而屏幕上跳动的却是魏循峰的名字。魏循峰：「杏姐！这个点你应该还没睡吧？我掐指一算，生日快乐！（虽然可能有点早了哈哈）顺便有个事提前预约一下！（探头探脑.jpg）」云杏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才回复：「谢谢。刚躺下。台风天有点吵。什么事这么紧急？」魏循峰：「嘿嘿，就知道你醒着。正经事！下周五三十号，你们是不是放半天假？要回初中看老师吧？」云杏：「嗯，和洛心约好了。你怎么知道？」魏循峰：「我这消息灵通得很！帮个忙，给我曾经的恩人——四班的王老师带杯奶茶呗？他以前可没少用奶茶‘感化’我，我这次实在回不去，聊表心意！」在生日这天的凌晨一点多，收到这样的委托，云杏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感到一种被信任的亲切。她回道：「ok，没问题。要什么口味的？需要我带什么话吗？」魏循峰：「烧仙草，全糖去冰，他的最爱！就跟他说，那个让他操碎了心的皮猴子祝他国庆快乐，下次放假一定登门谢罪！拜托啦杏姐！」云杏回了个「收到，保证完成任务」的表情包。放下手机，房间重归黑暗，只有窗外风雨声依旧。“三十号”这个日期，因为魏循峰的委托和夏鸣那条早已存在的朋友圈评论，忽然变得清晰而立体，像在日历上被标记了一个发光的记号。那个关于平行线能否再次交错的隐秘念头，再次悄然浮现，带着一丝甜涩交织的期待。这个在秋分节气迎来生日的女孩，在台风呼啸的深夜里，怀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关于一周后的小小期待，重新沉入梦乡。还有整整一周。这七天，因为那个悬在未来的、朦胧的约定，连带着新的一岁的开端，都仿佛被注入了一丝甜蜜的焦灼。时间像是被拉长的麦芽糖，每一日的流逝，都朝着那个预想中雨后初霁、秋光澄澈的午后，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