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托着她的脖子,用湿布将她脸上的血渍擦洗干净又帮她换了身衣服。
她神情木讷地躺在床上,双眼微睁,没有表情,像个没有灵魂的漂亮娃娃。
陈忘又看了一眼戒指,宝石上流转着轻盈的光泽,并未有任何异常。又转头看向舒芫,有些不理解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时,一个穿着蓝西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陈老板。”男人走了进来,陈忘朝他微微点了下头,男人将手里的一个白色皮箱打开,里面十分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医疗用具和药物。
他拿出听诊器和瞳孔笔给舒芫做了初步检查,随后又从黑色的针灸袋中取出一根细短的银针,手法娴熟利落地扎进舒芫的眉心,也许是被刺痛了舒芫皱着眉仰了仰头,嘴里发出轻哼,眉心的银针又立即被拔去。
舒芫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睛,疑惑地环顾四周,熟悉的卧室,但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背对着她正在整理东西。
“你是……”
“医生,我叫柯正南。你现在已经清醒了,平时多注意休息,这几天注意饮食清淡。”柯正南全程背对着,语气平淡地嘱咐完,收好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看见陈忘,伸手将房门轻轻拉上。
“陈老板,”柯正南轻声叫道。
“如何?”陈忘眼神示意他往前走。
柯正南不紧不慢地跟在陈忘身后,沉声道:“人的每一个行为都是由动机决定,而动机的产生是刺激反应构成,发生外部行为的原因使行动力得到了强化,其包含了自觉性和主动性;但除了主动行为外还有一个常常被人忽视的‘被动性理论’……”
陈忘停下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打断道:“简单点。”
柯正南扶了扶眼镜,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幽冥:“操控,用心理学上的术语叫,催眠。”
柯正南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陈忘耳边冷声道:“我对陈老板的私事不感兴趣,但还是诚心建议,切勿因小失大,对您而言,她十分危险。”说完他挺直腰杆,轻轻整理了一下衣领,金色镜框下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着冷冽的寒光,他迈开步子往走廊深处边走边道:“如果需要,我乐意为您效劳。”
“无需。”陈忘冷声拒绝,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眼底的银光沉如漩涡。
陈忘走到书房,暮色下的房间被月光照得半明半暗,她走进阴影里,打开书桌上的一个抽屉,空空的抽屉里只躺着一枚黑色老鹰形状的挂坠,挂坠上浮动着一层黑色的浊气,普通人若是触碰一下便会被黑气腐蚀血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黑暗吞噬成一堆白骨。
陈忘拿起挂坠,黑气环绕在她指间,如同吸取了营养般黑气愈发浓烈,老鹰红色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陈忘似乎有些嫌弃,眼神中带着骇人的杀气,似是感应到了危险,黑气才被渐渐压了下去。
陈忘将挂坠藏于身上,推开舒芫的房门,舒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看着书,听到声响警觉地坐起来看过去。
“陈…忘?”舒芫没想到陈忘没敲门就进来了,忙抓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晚上洗了澡后就没穿睡裤。
“别看了,你需要休息。”陈忘将舒芫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你怎么还没休息?”舒芫觉得奇怪,平日这个点陈忘是不会来找她的。
陈忘没有回答,在她床边挨着她的身体坐了下来,几乎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你那么近做什么?”舒芫不自然地往里移动了一下,陈忘却忽然握住她的手,捏在手里。
舒芫被陈忘反常的行为吓得一愣:“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舒芫忽觉有些头疼,被陈忘握住的手上也有些火辣辣的痛,十分不适地想抽回手,但手被陈忘紧紧抓住,她以为自己眼花,看到陈忘的身上渐渐冒出一股黑气,那股黑气正朝着她的方向飘过来!
“陈忘!”舒芫莫名地感觉到害怕,忍不住将身体往后缩,可手被陈忘抓着她挣脱不开,急地想踹她却又不敢伸脚深怕碰到黑气,一时急得喊出了哭腔。
陈忘冷冷地盯着她,眼神深邃又悠长,像被深渊侵蚀的银河,令人不敢窥探,仿佛多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当不安分的黑气快要碰到舒芫时,一丝凛冽的杀气向周围四散开来,黑气似乎被震住了般不敢再向前分毫,僵持几秒后,黑气逐渐回退,在陈忘的周身消亡殆尽!
舒芫喘着粗气,刚才的几秒她有种天崩地裂的恐惧,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喘不上气,脑袋里轰鸣声一片,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只距她一步之遥!
陈忘松开了她的手,她的手指甲深深陷进陈忘的手背,留下了几个血印。
舒芫看着有点自责,随即又皱眉,如果不是今晚陈忘跑这里发疯,又怎么会把她掐出血来!想着陈忘咎由自取,但眼神还是总飘到那受伤的地方,她伸出手,却被陈忘挡住,陈忘眼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愧疚了?”
这叫什么话?舒芫刚喘完粗气不久又开始觉得心口不顺。
“我不是故意的。”低低地辩解了一句。
“那是成心的。”陈述句。
舒芫深吸一口气,刚想发作,陈忘突然看着她问道:“你会背叛我吗?”
到嘴角的话深深被噎了回去,半晌才木楞地开口:
“什么?”
“你会背叛我吗?”陈忘难得认真地看着她,问着打死她都不敢相信这是陈忘问出的问题。
“我…”舒芫张了张嘴,对视着陈忘的眼睛,此刻她极力想看清些什么。
陈忘转瞬又伸出一根手指捂住了她的嘴,舒芫的话再次被推了回去。
“你脑子里的想法其实并不是非常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你的主人,从前、现在、以后都是。”陈忘直直地盯着舒芫的眼睛,舒芫被盯得有些慌张,又想往里面缩,却被陈忘抓住手臂拉到眼前,“有人封住了你的记忆,妄想掌控你的思想,你梦里的东西怎会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陈忘身上的压迫感让她脑子跟不上速度思考,却只见陈忘的银瞳不知何时如璀璨的星河一般闪耀着柔和的光辉。舒芫的眼睛被那目光吸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下一瞬脑子里像被突然炸开了一个洞,瞳孔一瞬间缩到极致,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忘了吗?你忘了吗?”舒芫的耳边传来令人不适的低语,像在她的意识中生根发芽,无限生长,低语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你的父母是陈忘害死的,你又忘了!”
“她毁了你的一切!你原本有幸福的家,但她把一切都毁了!毁了你的家乡!杀光了整个镇的人!还有你的父母!你忘了他们死得有多痛苦多绝望,葬于火海,活活烧死!你听到了吗他们的悲鸣!!”
眼前突然电闪雷鸣,无情的大火熊熊燃烧,耳边响起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哭喊声,而她的父母就站在窗前流着血泪被大火吞噬……
舒芫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精神几近崩溃,耳边的低语再次响起:“这是天惩!你的出生注定会带走他们的生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忘选中了你!他们必须死!”
舒芫终于承受不住崩溃地大声哭叫,陈忘双手扶着她因痛苦不停挣扎的身体,微微皱了皱眉,厉声喝道:“邪魔歪道!”
说着一道凛冽的银光渗入舒芫的眉心,待银光消失,舒芫的哭喊声戛然而止,精疲力竭地倒在陈忘身上。
陈忘拂去她脸上的乱发,受惊的脸上满是泪痕,双手颤抖着紧握着拳头咬在嘴里,身体蜷缩在一起……
“舒芫?”陈忘轻轻地拍了拍舒芫的肩膀,舒芫如同惊弓之鸟般恐惧地抽动了一下。
“没事了。”陈忘将她扶起靠在床头,把她的手从嘴里拿了出来握在手心。
“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陈忘将她的头发整理好,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有我在,无人再能伤你。恐惧、痛苦、回忆、挣扎…魔鬼给你的一切全部都交给我处理。”
“明天,太阳就会重新升起。”
陈忘帮熟睡的舒芫盖好被子后无声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