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伸出去的手渐渐收了回来,望着宝珠决绝的背影,他心底莫名地很痛很痛,风呼啸着,落叶飘散而下,他望着它们落下,心中涌上来的失落让他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知道他与宝珠再无可能了,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一道墙,推不倒也不能推到……
或许就像是人人常说的,一旦割伤了人心底的痛楚,那边是永恒的伤痛,任谁都无法接受
大婚之日
晨曦穿透紫宸殿的琉璃瓦时,整座皇城已浸在蜜色的光晕里
檐角的鎏金走兽衔着朝阳,将碎金般的光洒在笔直的御道上——那里铺满了从江南急运而来的绯红绸缎,每一寸都绣着金线缠枝纹,尽头处,八抬凤辇正碾过花瓣铺就的路,轿身明黄缎面上,日月山河图在光线下流转着细碎的光泽
宫远徵立于宝珠宫殿的殿前的白玉阶下,玄色朝服外罩着正红喜袍,腰间玉带镶着鸽血红宝石,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礼官唱喏声穿透云层时,他抬眼望向凤辇,轿帘被风掀起一角,恰好撞见那双隔着珍珠帘幕的眼
三个月前在御花园,他奉旨尚主,彼时宝珠公主正蹲在海棠树下喂猫,见他来,慌忙将沾着猫粮的手藏在身后,鬓边斜插的海棠花簌簌落了两瓣,倒比此刻凤辇里的端庄更让他心头发紧
“请驸马迎公主”赞礼官的声音掷地有声
宫远徵依礼上前,指尖触到轿帘流苏的刹那,听见里面传来极轻的一声“宫远徵”,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伸手扶她下轿,红嫁衣的广袖扫过他的手背,金线绣就的凤凰自她裙摆攀至肩头,凤喙恰好落在心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她的凤冠缀着九只金凤凰,每只眼眶都嵌着东珠,垂下的珍珠帘幕遮住大半容颜,只露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拜堂的礼乐震得梁柱发颤,面对龙椅上含笑的帝王,宝珠公主屈膝时,宫远徵瞥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正绞着锦帕,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捏得发皱——那是她前几日托宫女送来的,说是“按例该备的”,却在莲心藏了个极小的“徵”字,墨迹还带着点晕染,想来是绣时太过慌张
三跪九叩间,百官的朝服在殿内铺成一片青蓝的海,山呼万岁的声浪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礼乐
交杯酒用的是和田玉盏,盛着加了蜜的合卺酒,宫远徵递过酒杯时,故意让盏沿碰了碰她的,珍珠帘幕晃了晃,露出她泛红的耳垂
他忽然想起去年上元节,她戴着帷帽逛灯市,被小贩的糖画烫了指尖,也是这样红扑扑的,那时他还只是远远看着,不敢上前
送入永安宫时,红烛已燃得半尺高,宫远徵执起金杆秤,轻轻挑开盖头的刹那,烛火恰好跃动了一下,照亮她眼底的水光
她今日没像往常那样叫他“宫远徵”,只盯着他腰间的玉佩,声音细若蚊蚋:“父皇说……往后你便是皇室的人了”
他伸手抚过她鬓边的凤钗,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臣知道”顿了顿,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锦盒,里面是枚海棠花形的银簪,“那日见你喜欢海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