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宁观在院子教小芍药认识中药,芍药长得很美,眉目精致如画,皮肤雪白,一双杏仁眼明亮清澈,娇憨单纯,沈宁观给芍药讲解草木知识时格外耐心细致,小芍药听得津津有味,“师傅……师傅……芍药懂了!”她欢呼雀跃,一蹦三尺高,差点没撞到房顶的瓦片。
沈宁观揉揉眉心,“好好说话。”
“芍药知道了!师傅,芍药会好好学的!”小芍药又恢复了乖巧伶俐的模样,她仰头望向沈宁观,笑眯眯的问:“师傅,你今儿教芍药什么药材?”
“黄芩,白术,丁香,茯苓,莪术,蒲公英……”沈宁观说完,顿了一顿,补充道,“除了这些还有龙骨,当归,何首乌,陈皮等五六种常用药材。”
小芍药歪头,“师父,黄芩?那是什么东西?”
“黄芩是治风寒和伤风的草药。”
“哦。”芍药恍然大悟,“原来是治风寒的草药。"
小芍药歪着脑袋:“芍药懂了,黄芩可治疗风寒咳嗽,白术治疗肺炎,陈皮祛痰,蒲公英止咳化痰,何首乌可防止感冒,丁香可降温……师傅,芍药记住了!”
“嗯,很好,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咱们继续认药。”
沈宁观拿起簸箕里的药材,“你看,每种药材都分成三段晒干,然后用水碾碎。”她指了指簸箕里晒干的药材,小芍药认真的听着,偶尔还提出几句疑惑,“师父,这些草药为什么分成三段晒干啊?”
“因为这样能更好吸收阳光,减轻它们的营养价值,还能保证药效不流失。”沈宁观耐心回答她的问题,“你仔细看,这些药材晒干后颜色比平时深很多。”
芍药眨巴眼睛,惊讶的瞪圆杏核眼,“真的吗?芍药瞧瞧……咦?师傅,这些草药好奇怪啊,怎么晒成金黄色了呢?”
“这是金银花。”沈宁观简洁解释,“这些金银花晒干后会变成淡黄色,所以要用水碾碎它们,不过晾晒后它们的颜色会逐渐褪去。”
“噢!原来是这样。”芍药兴奋地拍手,“金银花真漂亮,师父我也要晒晒。”
沈宁观微微蹙眉,“你要晒金银花?”
“金银花是治疗什么病的?”小芍药眨巴眼睛盯着沈宁观。
“金银花它有清热利湿功效。”
二人交谈间兰大姐从外进来。
沈宁观见兰大姐,忙快步走过去,挽住她胳膊,柔声询问道:“兰大姐,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嗯,挺好。”兰大姐含蓄地点点头,“就是半夜总觉得屋里冷冰冰的,好似没人住的感觉。”
沈宁观安慰道:“是我不好……忘了带火盆进屋。”
“我习惯了。”兰大姐浅笑着摇头,“没什么的。”
“你在教芍药认药材呀!"兰大姐凑过来,“小芍药认得多少种药材了?”
“小芍药很聪明。”沈宁观夸赞,“已经认识了几十种种药材,其他的药材你要好好跟你母亲请教。”
小芍药使劲点头,笑眯眯道:“芍药会好好学,将来给师父和母亲做好帮手,不让师父和母亲累坏身体。”
沈宁观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芍药一眼。
兰大姐笑容满面,“芍药是个孝顺孩子。”
“师父,芍药是不是很乖?”芍药骄傲的抬起小脑袋。
“嗯。”
小芍药又跑到兰大姐身边撒娇,缠着兰大姐陪她玩耍。
沈宁观坐在椅子上,喝着茶,嘴角弯起浅浅弧度,静默无语。
“兰大姐,我今日用过晚膳后便随世子殿下回京都了,你们要在奉州好好的,有空常写信寄过来。”
“这么快就走?”兰大姐露出诧异神色。
“京都有些琐事需要处理,耽搁不得。”
兰大姐点点头,“既如此,我也不留你,只是路途遥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另一边,冯太后独自坐在潭州山庄里,自从冯氏一族落幕后,冯太后整个人消瘦憔悴许多,鬓角染霜,双目浑浊,她靠坐在软榻上,望着窗棂外淅沥沥飘洒的雨丝发呆。
“太后娘娘。”侍立在她身旁的老嬷嬷低唤一声,轻轻地叹息,“您别难过,陛下他……于您而言,终究不是个孝顺的儿子。”
冯太后闭上眼睛,泪珠顺着苍老的脸庞缓缓滑落,哽咽喃咛:“哀家早该猜到的,哀家一直想着,哀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一定不会弃哀家于不顾,一定不会……呵呵……”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声音越来越弱:“哀家把希望都放在他身上,结果却换来他的背叛,哀家与他斗了半辈子,他心中怕是早就没有哀家这个养母了,哀家本以为他永远不会对冯氏下手,结果……”说到最后,她哭泣的声音停止了,泪水已经被风吹干了,她眼底泛起寒意,“这笔账,哀家早晚要讨回来!”
"这个逆子连哀家的谥号都想好了,这不是盼着哀家死是什么?"冯太后气愤的骂道,“等哀家百年之后,哀家的尸骨都不知在哪,还能葬入皇陵嘛!”
老嬷嬷忙安抚道:“陛下……不敢那么绝情的。”
“不敢,哈哈,不敢。”冯太后冷哼道,“他连哀家的棺椁都不准备给哀家留下,还有何不敢?"
"罢了,不提了,谢家刺杀齐怀信的事情成功没?”冯太后揉揉酸痛的额角,眼底闪烁怨毒之色,恨声道,"谢家这群蠢货,枉费哀家当初栽培他们,关键时刻却帮不了哀家分毫,白白浪费了银子!"
老嬷嬷迟疑片刻,道:“听说,据传齐怀信逃出去了。”
“什么?!”冯太后猛然站起身,震惊道,“他竟然逃出去了,怎么可能?……谢家办事越发糊涂,他怎么可能躲开谢家死士的围捕!”
“奴婢也觉得奇怪。”老嬷嬷沉吟道,“不过谢家确实失败了。”
冯太后眉头紧蹙,沉思良久,咬牙切齿地道:“谢渊真是个废物!”顿了顿,冷嘲热讽般道,“看来是老天爷看哀家太顺遂了,所以才会给了齐怀信机会,哀家倒要瞧瞧他们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哀家绝不允许任何人阻碍哀家的计划,谁挡哀家,哀家便除掉谁,包括那个孽障。”
"沈御医呢?太后要收拾她吗?"老嬷嬷试探问道。
“哀家暂且不动她。”冯太后淡淡吩咐道,“让陆家盯着她,找机会弄死她!”
“奴婢晓得,奴婢这就告诉陆家。”老嬷嬷恭敬应道。
晚间,沈宁观用过晚膳后,便上了齐怀信的马车,离开奉州城前往京城,齐家护卫众多,即便遇见袭击也可以护送齐怀信顺利脱险。
马车摇晃,齐怀信掀开帘子,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漆黑深邃的眸子仿佛藏着星光,唇边勾勒出清隽的笑意。
沈宁观微垂眼睑,平复激烈跳跃的心脏,齐怀信的笑容总是带着蛊惑力,令她不由自主沦陷进去,无法自拔。
“沈御医。”齐怀信突然开口叫住她。
沈宁观愣怔片刻,转头看向齐怀信。
“这段时日委屈你了。”
齐怀信柔和的声音响彻耳畔。
沈宁观心尖颤抖,抬眼凝视齐怀信,他眼中盛满温和的浅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似乎正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不辛苦,臣职责所在,况且臣也做了一件好事。”
两个人辗转了好久,终于到了京城,因为天公作美,今年的冬雪格外稀少,但仍旧遮盖不住京城的繁荣,各种店铺酒肆鳞次栉比,街道宽敞而又整洁,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马蹄踏过青石板,哒哒作响,宛若一曲悠扬的乐律。
沈宁观看着这座恢弘古朴,富丽堂皇的大城池,心神恍惚。
她曾经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亲眼目睹这里从一片荒芜逐渐繁荣起……
如今,她再一次回来了。
“到了。”
熟悉的低醇嗓音拉回沈宁观的注意力。
她回过神来,看向车外。
车夫停下马车。
沈宁观撩起帘子,率先走下车。
“殿下,这里就是您的府邸。”车夫恭谨的说道。
齐怀信点点头,随后扶着沈宁观下车,一步步迈入这处宅院。
门口守着侍卫,见状立刻迎了上来,单膝跪在地上:“属下见过殿下!”
齐怀信嗯了一声,问道:“母后回了吗,可还安康?”
侍卫忙回道:“娘娘凤体康健,请殿下放心,娘娘已经在府中,听说殿下今日回来,想和殿下叙叙旧!"
“那就好。”
齐怀信轻轻拍了拍沈宁观的肩膀。
侍卫们看了一眼站在齐怀信身旁的沈宁观,眼底露出讶异之色。
“殿下。”沈宁观轻唤了一声。
“嗯。”齐怀信应道,朝众侍卫挥挥手,“都退下吧,母后在里面等孤很久了。”
侍卫们闻言躬身后退,齐怀信牵着沈宁观走进庭院中。
庭院里的树木花草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花香,四季常青的树干高耸笔直,枝桠交错纵横,形成一条条绿茵葱茏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排房屋,房屋中央有一棵苍劲挺拔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树冠将半边天空笼罩其下,使得院子里亮如白昼,远远望去,就像笼罩在云雾缭绕间的仙境一般。
齐怀信带着沈宁观走进其中的一间屋子。
屋子里燃烧着熏香,袅袅白烟从镂花雕花的香炉中飘散出来,驱赶屋子里的寒意。
坐在榻上的贺王后穿着一身金红织锦团花长袍,乌黑的头发挽成简单的髻,斜插着一支赤金镶宝石的凤钗,雍容典雅。见到齐怀信,她展颜一笑,起身走上前,握住儿子的手:“怀信啊,母后盼了你很久。”
“让母后担心了。”齐怀信温和的笑道。
贺王后拉着儿子坐下,仔细端详他的脸庞,见他眉宇间虽有疲惫却依旧风采照人,眼睛闪烁一抹欣慰,语气愈发慈祥温和:“母后知道你这些日子很累,这阵子就别操劳国事,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正理。”
齐怀信含笑应了声,“母后放心。"
贺王后注意到了一旁的沈宁观,"沈御医今日也过来了,快坐。“
沈宁观忙上前给贺王后施礼,恭敬的道:“拜见王后娘娘。”
贺王后微微颔首,笑盈盈的看向沈宁观:“沈御医怎么会跟怀信在一块?”
沈宁观早有准备,笑容从容坦荡:“臣前两日准备去奉州的时候,碰上了殿下,便一同返京。”
贺王后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本宫这些日子没见到怀信。”她顿了顿,笑吟吟的补充,“本宫以为你会留在奉州呢。”
沈宁观笑着摇摇头:“臣去奉州探个亲,事情忙完了,也该回到京城了。”
贺王后哦了声,“这倒是。”她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露出几分欣赏,“沈御医,你还帮过本宫呢,本宫一直记着你的恩德呢。”
沈宁观垂下眼睑,恭敬的道:“能为王后效劳是臣的福气。”
贺王后含笑不语,目光落在齐怀信身上,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就不喜欢跟女眷打交道,本宫还以为他一辈子都不愿娶妻了,谁知他竟然把你找回来,真是让本宫惊奇。”
齐怀信咳嗽一声,打断母亲的话。
贺王后似乎也觉得有些失态,又笑了笑,“瞧本宫这张嘴,本宫只顾着说,却忘了沈御医刚到京城,怕是累了吧,本宫也不拦着你了,快回去休息吧。”她抬脚往外走去,“来人,备辆马车送沈御医。”
沈宁观忙欠身行礼:“多谢王后娘娘,臣告辞了。”
......
齐怀信回到自己的屋子,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椅里发呆。
“殿下。”屏风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怎么了。”齐怀信收敛思绪,淡淡的问道。
屏风后的人迟疑一下才开口:“殿下……”他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属下刚刚在院子里,发现一件蹊跷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齐怀信淡漠的问道:“什么事?”
“属下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屏风后的人说道,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这种感觉非常强烈,但是属下又查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继续查。”齐怀信冷冰冰的吩咐。
屏风那边沉默片刻,方道:“是。”
“还有。”齐怀信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晚凉爽的空气扑入鼻中,带着一丝花香,“明天早上你陪我一起去见父皇。”
屏风那边再次安静下来。
“还有,你把我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都汇报给父皇。”齐怀信又吩咐,“另外,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务,全部都写清楚,送过来。”
屏风后的人又停顿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答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