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里的水很冷。相较于他还幼小的身躯,水缸的深度已经足以让他窒息,缸上的盖子遮蔽了天日,也不知道外面是夜是晨。
外面人声鼎沸,忽的盖子被挪开,“快!这还有个孩子!”一双手“哗啦”的把他从水里捞出,放在一边的地上。众人拥了上来“就剩这一独苗了吧?”“太惨了,好端端的除夕夜偏偏人全没了...”“可惜了这晏家了...”他们身后的晏府主屋火光冲天,来来往往的家仆端着水急急忙忙的扑火,有人在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在想是不是下人想害主。却没人注意到,地上坐着的那个小少年低着头,借着仍滴着水的发丝遮掩,斜着眼看着无一人生还的主屋,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大人...。”被人打搅了梦境,晏何不耐烦的坐起身,睁开眼看着床边卧着的女子,眼底尽是不快。
“滚...。”晏何没看她,将被子扔在女子半裸的身躯上,从她脚后的那块地方下了床。“大人...大人...你看看奴家嘛...”那女子还欲跟上去。“唰”长剑划破空气,锋利的剑尖抵在她的喉间,“我不想说第二遍...”晏何这才感觉到不适,他清楚的感受到身体某个部位的在渐渐抬头。这种小把戏也敢用在他身上,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大人...让奴家来帮你吧...”女子娇滴滴的出声,看向晏何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暧昧,“”大...”话音未落,止婴的长刃没入她的胸膛,鲜血从她的嘴边溢出。
“原本你给我下发情散这个罪还不至死...”晏何俯下身,伸手挑起女子的下巴,“但你让我想起了我那死得早的爹的那薛姨娘”手握住剑柄,他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染上一丝厌恶,“真是碍我的眼。”止婴随着他的动作被抽出,血顺着剑刃滴在地面铺着的毛皮上,女子歪倒在了血泊里。
“凌至。”晏何跨过女子的尸体,推开房门朝空无一人的院子沉声唤了声。“主子,我...”凌至从房顶上跳下来,带着满身积雪刚想同晏何解释。“别你你我我了,第二次了,我不希望有第三次。”晏何看不出心情的抬眼看了一眼他。凌至立刻单膝跪地,微微颔首“是。”“备车,去静灵寺。”晏何转身又回到房内。
“是。”凌至看着房门被关上,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冻红的鼻尖,拍掉身上的积雪,心里有些纳闷:我不假装不在怎么给这些小娘子制造机会?主子也老大不小了,一房半妾都还未纳。我不帮帮忙,就主子这臭脾气,这辈子都别想娶了。但既然晏何都这么说了,凌至也只好打消牵红线的心思,转头派人安排马车去了。
淡淡的薄雾萦绕在清晨静灵寺冷泉的周边,周围静得只听得到泉水从石缝间流过。晏何赤裸的坐在其中,随意的倚在一旁的石块上,任凭冷冽的泉水洗去他身上的燥热。凌至为他备好的清茶就放在一侧,衣物也规整的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晏何伸手将半湿的长发捋向耳后,侧身倒了一盏茶,那些半挂在身上的水珠随他的动作,沿着腰身缓缓滑下。
端起茶杯刚抿上一口,他突然停住了。不远处的竹林传来快而疾的踏雪声,一个浑黑的身影由远及近的向他飞驰而来,像是在躲什么人。蓦地,那人冲向了正在一旁看戏的晏何,一只手划破寂静向他袭来。不好!晏何暗骂,抬脚踹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翻身拉起一侧的衣服上了岸。
等他落下时白袍已松松垮垮的穿在他的身上,伸手指着黑衣人:“你是谁?竟然敢冒犯...”话都还没说完,那人又冲了上来,晏何也只能应战。那人身手敏捷,像是身经百战似的。长发束起,一根中央镶着黑玛瑙的细抹额系在他的额间,双眼锐利的像是要把人剖开似的凶恶,但眼角的那颗泪痣却又让他显出一种轻挑的味道。
作为兵部尚书,晏何的身手自然也不赖,他师承他的外公兰元休,打法都是灵活多变刁钻的。渐渐的,那人应该是体力不支了吧,反应慢的那一瞬间被晏何抓住空子直击面门。周围又有新的脚步声传来,那人猛的将晏何拉进怀里,伸手捂住他的嘴,低头与晏何对视示意他安静 等那群刺客赶到时,哪也看不见崔璟,只见着了一对“幽会的小夫妻”,只能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抱歉,你们继续。”转头,一大堆人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冷泉旁的空地上,一抹黑一抹白的身影拥在一起,刚刚他们打架掀起的雪这才缓缓的落下,任谁说这不是一副佳景?但奈何这两个主人公有些不太对。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崔璟转过头刚想跟临时被自己拉过来配合的晏何解释。这人力气怎么如此之大!晏何被崔璟箍在怀里怎么挣也挣不开,看着他捂住自己嘴的手,想着:胆大包天,真是活腻了!越想越气,一口咬在崔璟的手上,疼得崔璟立刻收回手,捂着自己的手刚想骂,下一秒被晏何迎面而来的脚踹进了冷泉里。崔璟跌坐进水里,被水呛得直咳嗽。“给我老实呆着,你今天死定了。”晏何舔掉犬牙上的血珠,咬牙切齿的瞪了崔璟一眼,转身进屋去了。等晏何拎着止婴气势汹汹的再出来时,哪还有什么崔璟的身影,只剩下还在缓缓荡漾的清泉。
“将军!”“将军!”看着崔璟一身狼狈的从窗户翻了进来,萧里和顾丘都十分震惊,这是掉哪个路边的水坑了?“查,我刚回来就给我派刺客,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这么心急,”崔璟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倒了一盏茶,“顺便给我找套衣衫来,湿的穿在身上有些冷。”“是。”“是。”收到崔璟的命令,两个人便出去了。崔璟抬起手,对着窗外的晨光,眯着眼看着那块被咬的地方。一圈整齐的牙印印在他左手虎口的周围,青紫间渗着几丝血丝。嘶,下口可真重。我原本以为就是个俊俏小公子,好心帮他一把,省得我们俩一起被追杀,没想到啊...噗呲,是个小疯子。崔璟看着那圈牙印,眼底浮现出那双恼羞成怒的狐狸眼,嘴角轻轻的扬了扬。
等萧里端着衣服回来就看见崔璟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手发呆,一点也没战场上那骁勇善战的样,倒是有点像隔壁帅气的二傻子(bushi)。萧里晃了晃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打消,出口打断了崔璟的出神“将军,衣物来了,待会还要去觐见皇上。”“知道了。”崔璟回过神朝萧里摆了摆手,“去把上次皇上赐的剑拿过来...哦,我忘了不在府里了,待在这寺里真是不方便...。算了,你叫人给我拿过来。”“是。”萧里点头,转身出门并将门掩上,仰头看着屋檐,一个纵身跳上房顶。他家将军才不是二傻子!萧里想着,身影隐入了竹林。
与此同时,“哈嚏!”刚脱了上衣的崔璟打了个喷嚏,“谁在偷偷骂我?”他这个喷嚏惊扰了卧在竹林中的灵猫,它站起身,摇了摇雪白的长尾巴,转身走向竹林深处,与雪色融为一体,只留下一长串的小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