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医务室的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司夜辰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可空气里属于他的清冽味道却固执地盘踞着，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不断提醒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脸上还有点烫，心口也乱糟糟的。“跟着我”、“教你控制它”…… 司夜辰的话像烙印刻在脑子里。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危险又强大，可现在，他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不知躺了多久，浑身酸痛稍微缓解，起码手指能动了。窗外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医务室里静悄悄的。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试探着坐起身。头晕目眩的感觉减轻了不少，但那种源自身体深处的、被掏空的虚弱感依然如影随形。下床时双腿还在发软，扶着墙才站稳。

门“咔哒”一声又被推开。

我心头一跳，以为是司夜辰去而复返，结果看到的是穿着护士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的中年女校医。她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我的体温和瞳孔。

“醒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消耗过度。”她把托盘放下，上面有水和几片白色的药片，“把这些吃了。休息一晚，明天就能回去了。”

“谢谢。”我依言吃药喝水。冰凉的液体冲散了喉咙里最后一丝干涩。

校医收起东西，临走前像是想起什么，顺口提了一句：“对了，是司夜辰送你来的。啧，他亲自抱你过来的，还特意嘱咐我别让人打扰你休息。好了，躺回去吧。”

抱……抱过来的？！

“轰！”刚冷却下去的脸颊瞬间炸开锅！那个画面冲击力太大，我愣在原地，连校医什么时候出去都没注意。

所以……医务室那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是因为他？！

身体好像更热了，整个人晕乎乎的。这算什么？打了巴掌又给甜枣？刚把我吓个半死，又……

这一夜，注定睡不安稳。闭上眼睛，混乱的星云和司夜辰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交替出现，还有那句“她是我的人”，以及……被他圈在怀里、被他戳着额头、被他近乎抱着送到医务室的画面……越想越乱，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第二天一早，身体的疲惫感果然消退了大半，虽然还有些虚，但走回教室不成问题。推开教室门的一瞬间，喧嚣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数道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有残留的惊惧……还有几道带着明显敌意和嫉妒的视线。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后背上。硬着头皮走到自己的座位，林雪老师站在讲台上，脸色比起昨天好了点，但依旧有些苍白。她的目光掠过我时，极其复杂地停顿了一下，里面交织着忌惮、审视，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畏惧？她什么都没说，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我是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安静，上课。”她的声音也比平时少了几分底气。

我无视了各种视线，摊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回响：司夜辰……他会怎么教我？

时间在沉闷的气氛里一点点爬过。

终于，下课铃响起。林雪几乎是立刻宣布了下课，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教室。教室里紧绷的气氛这才松懈了几分，窃窃私语声嗡嗡地响起来。我装作没听见那些“怪物”、“她怎么做到的”、“司夜辰学长……”之类的议论，正想收拾东西，眼前光线一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我的课桌前。

不用抬头，那熟悉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已经笼罩下来。司夜辰来了。

他换回了学院的深色制服，衬得身形更加挺拔利落。他今天没戴什么多余的表情，眉宇间沉凝着一股疏离的冷感，让人望而生畏。教室里瞬间又安静了下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无数双紧张又八卦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司夜辰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确认状态。

“能动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平静无波，和在医务室时判若两人。

“……能。”我小声应道。

“跟我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废话。他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步伐带着他一贯的从容不迫，仿佛笃定我会跟上。

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下。真的要开始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莫名的紧张（或者说……是面对未知和司夜辰本人的压力），手忙脚乱地抓起书包，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的背影在走廊尽头的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我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穿过人来人往的教学区，走向了学院里相对僻静的西南角。最终，他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独立小楼前停了下来。

楼体是暗沉的青灰色石砖砌成，高大的拱形门紧闭着，没有任何标识。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投下大片浓荫，更添几分幽深和神秘感。这里安静得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司夜辰抬手，修长的指尖在斑驳陈旧的石门上看似随意地划过几道轨迹。空气中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类似水波的涟漪，涟漪中心亮起一串极其复杂的、流淌着银辉的符文印记。

无声无息，沉重的石门向里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进来。”司夜辰侧身，示意我先进。

我迟疑了一下，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他抬眼，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他侧脸上，映得那双深邃的眼眸更加莫测。他看着那幽深的门洞，又回头看我，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你接下来要待的地方。”

“想不被当怪物看，想活下去，”他顿了一下，目光锁定在我略显苍白的脸上，“在里面待够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