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无声地滑上，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也被吞噬。
眼前彻底陷入绝对的黑暗。冰冷、潮湿的石壁气息混合着泥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感扑面而来，瞬间钻进鼻腔。静，死一样的寂静，连自己的心跳都显得异常沉重清晰。刚才在阳光下感受到的暑热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侵入骨髓的阴冷。
“啪。”
一声轻响，柔和的乳白色光晕无声地在司夜辰摊开的掌心亮起。光线不算强，恰好照亮了前方几米的空间，也驱散了部分因骤然黑暗带来的恐慌。这是一条向下的阶梯甬道，墙壁是粗粝的原始岩石，台阶也是未经打磨的整块石头凿成，凹凸不平。空气沉滞而冰凉。
“跟紧点。” 司夜辰的声音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惯常的命令式语气，没有丝毫多余的温度。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便迈步向下走去。影子在石壁上拉得晃动而扭曲，像是某种活物。
冷。心慌。还有强烈的不安。
我忍不住快走两步，几乎要挨到他的后背，才从那股清冽又强大的气息里找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我们到底要去哪？”声音出口，才发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颤。
司夜辰脚步未停，声音平淡：“底下的训练场。”顿了顿，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又淡淡补充，“独立空间，三个月内，没人打扰。”
没人打扰……也意味着，这里只有我和他。
这个认知让心绪更加复杂混乱。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既是我此刻唯一能依仗的浮木，又深藏着难以估量的危险。
阶梯很长，盘旋向下，仿佛没有尽头。时间在绝对的死寂里变得模糊不清。周围只有司夜辰稳定的脚步声和我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台阶越来越陡峭湿滑，我走得很小心，生怕跌倒。走在前面的司夜辰背影稳定，连步幅都没有丝毫改变。
终于，脚下一顿，踏上了平地。
阶梯结束了。前方豁然开朗。
司夜辰掌心那团柔光倏地向上飞出，悬浮在洞窟上方十几米的高度。光线扩散开来，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很高，怪石嶙峋，挂着不少深色钟乳石。光线不算明亮，勉强能看清大半轮廓。让我震撼的并非洞穴本身，而是洞窟中央那片巨大、空旷，几乎被整个磨平的巨大青石台。石台表面光洁如镜，反射着头顶的光源，透着一股经历了漫长岁月打磨后的沉冷质感。石台四周环绕着十几根巨大粗粝的天然石柱，支撑着整个洞顶，它们歪歪扭扭矗立着，如同沉默的远古守卫。
这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不是能量溢散的躁动，而是……厚重？一种仿佛经历了无数年岁锤炼沉淀下来的、极致的“空”与“寂”。置身其中，人下意识地就会屏气凝神，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过去，站到中心去。”司夜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我的震撼。他没看我，只是目光落在那巨大的石台中心点，那里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环形印记。
我依言走过去。脚下青石光滑冰冷，靴底踏上去几乎不发出声音。
站定。转身。
司夜辰不知何时也踏上了石台。他没走向中心，只是站在边缘，与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那双桃花眼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锐利的光，上下打量着我，像在评估一件实验品。之前的慵懒、戏谑，在那教室里偶尔流露出的、让人心悸的掌控欲……在此刻全部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审视，纯粹的、近乎残酷的评估。
被这种目光笼罩，后颈不由自主地绷紧。
“刚才在教室，那招是谁教你的？”他开口，直奔核心，没有丝毫废话。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带着点回声，更显冰冷。
我愣了一下，摇头：“……没人教。”那是力量失控的结果。
司夜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微微眯起眼：“把手抬起来，聚拢你能控制的那股热力。”
命令简短直接。
我咽了口唾沫。在他锐利得几乎能洞穿灵魂的目光下，那点刚刚在教室失控的阴影又涌了上来。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压下杂念，双手摊开在身前。
掌心温热。意念集中。试图找回那种感觉。
滋…滋……
微弱的橘红色光点在掌心亮起，跳动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非常微弱，甚至比不上刚才课堂爆发的千分之一。掌心只有一片灼热感，那些原本似乎触手可及的狂暴能量，此刻却畏畏缩缩，凝而不发。
不行。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仿佛耗尽了所有气运，此刻只留下虚弱的空壳。
“啧。”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司夜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这一声轻笑，如同导火索！
之前在课堂的委屈、无力、被轻视的羞耻、对自身力量的恐慌……所有被强行压下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理智的弦“啪”地断了！肾上腺素像爆开的汽油桶！
“你！你懂什么？！”
积压的怒火和不甘如同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出喉咙！身体快过大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凶狠，朝着司夜辰就猛冲了过去！管他什么深不可测！管他什么异世界强者！只想把这几天压在心底的憋屈全发泄出来！握紧拳头，狠狠砸向他那张俊美却可恶的冷脸！
“砰！”
一声闷响。
预料中的碰撞感并没有传来。
手腕被一只铁钳般冰冷有力的手死死攥住了！那只手稳定得如同磐石，任凭我如何使尽全身力气猛冲、挣扎，都纹丝不动！
下一秒，一股冰冷霸道的力量顺着被攥住的手腕，如同高压电流般蛮横地冲进体内！瞬间撕裂了所有勉强聚拢起来的微弱热流！摧枯拉朽！
“呃啊——！”
剧痛！那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疼痛，更是从精神深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掉一层的恐怖感受！所有的力气和愤怒瞬间被抽空，膝盖一软，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牵引着，完全失控地向前扑倒！
视野天旋地转。
想象中的冰冷石台并未撞上来。脸颊摔进一片温热坚硬中。
鼻尖传来清晰的、属于司夜辰身上那股凛冽的冷香。
整个人……狠狠撞进了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紧实温热的胸膛，鼻梁撞得发酸，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浑身酸痛得像是被拆散重组了一遍，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不自量力。”头顶上方，传来他毫无波澜的冰冷评价。
一只手随意地按在我背上，带着一种完全掌控的姿态。那动作并非安抚，更像是……在按住一只胡乱扑腾后撞晕在自己笼子里的困兽。
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带着绝对力量的吐息拂过我汗湿的额发和滚烫的耳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凿进我混乱的意识里：
“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还敢乱跑？”
“下次再想咬人，先掂量掂量你的牙口。”
“看清楚——”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
“在这地方……”
“……能保住你这点小命的，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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