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发现自己似乎不太适合“校工”这个身份,比如:他不太熟悉这些人使用的设备和工具,更别提检修了。在他眼中,学园这种不需要神力就能自己发光的电灯泡与他们那个世界需要神力才能保持发光且不中断的蜡烛完全不在一个世界。这种感觉,用一种不太贴切但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说法来说,便是:部落的原始人进了现代文明的城市。但至少,他没有让自己的思维停下来,他在努力接受新事物的同时也在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智慧。
不过维修工作他还是不掺和了,巡巡逻,帮帮忙,收拾收拾东西,打扫打扫走廊,这点小事似乎能成为他生活节奏之流的其中一支。
他还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此刻,他无目的地在小花园游走。这里像是一片小森林,有树,有花,有草,有清澈的水流,也有宁静的阳光。可是,这里没有鸟语——这里安静到没有一丝叮咛。花朵稀疏,喷泉渐缓,天空虽满是秋日的明朗,却还是空空荡荡。
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哪怕是他记忆中的细语森林也不会有安静到如此可怕的地方。
忽然间,他浑身细胞都紧张了起来——他感受到了威胁。光神力者敏锐的感知与预感化作警告的信号,使得在他迈出下一步时立马做出条件反射:向旁边一偏头躲避。
一把长戟也在下一秒冲破空气,与他的发丝擦过,直接扎进了身后的树干中。一股难以言说的神力气息猛然散开,他能感受到背后的树干已经裂开了道道深渠沟壑,露出里面新鲜的树芯。
?害,无趣。
他看到一位白发少年披着斗篷,速度快到宛如一道白光,猛然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扭过头去,少年早已拔出插在树干上的长戟。
那把长戟一头黑一头白,正如少年一黑一白的阴阳瞳孔。他面容有一种少年的稚气与可爱,但眉眼间却是一种成熟的清俊,当然,其间的冷淡中点染了一丝玩味,仿佛是一头孤狼找到了一只冻死的羊羔。
安德鲁你是谁?
池月“池月”。
池月池中之月,众不可及。
眨眼间,那把长戟横在了安德鲁的肩上:
池月你呢?
安德鲁你想做什么?
安德鲁看起来有些过分的冷静,他似乎早就料到了。就这样,两个镇定自若的人对视着,心跳汇成无声的博弈。
池月你身上有一个死人。
池月是谁?
安德鲁什么?
“池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池月亮出你的神器。
安德鲁我有神器?
神力等级达到30级的神力者自身便会产生一把与自己完全契合的神器,安德鲁像是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他努力理清思绪,朝着自己那大脑中的一片混沌提出问题:
我的实力是?
他努力回想,他努力回想自己身上发生的点点滴滴,但那些记忆太过于杂乱,缠缠绕绕一般在他的脑子里飞速旋转,似乎马上就要过热。他深吸一口气,能让自己的心态平稳下来,可理清的记忆也就只有一幕:
一位美丽的女子宛若神明俯视着细语森林。尖耳,白皮肤,金色的长发一垂千里。朦胧如雾的淡泊纱巾缀上星星点点的各色花朵。那些花朵颜色不同,模样却都大差不差:中间如小小喷泉,几片花瓣平和下垂,仿佛展开的翅膀。
猛然间,女子身影像是被什么猛然打散了,化作绿色的光点四散开来,如雪一般缓缓飘洒,落地的瞬间,生出各色鲜花。而光点中有一朵幸免于难的小花——它并没有和那些花朵一样瞬间灰飞烟灭,而是伴随着这场淡绿色的雪缓缓坠落,停了草地上。
而在那一瞬间,那朵花渐渐虚化作一白金色光团,光团收缩,彻底熄灭时露出一位沉睡的半精灵少年。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来历了,自己或许就是那个神明的一部分……而那个神明,那个女子——安德鲁脑子里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她的名字:
生命之神,莱西——鲁诺大陆的眷顾者,灾难前的第一位牺牲者……
……
池月问你话呢。
“池月”见眼前这个受自己逼问的人面无表情地发呆有些失去耐心,慢慢移动架在安德鲁肩上的长戟,向着安德鲁的脖梗处划去。
在那一瞬间,安德鲁眼睛忽然间恢复神采,湛蓝色的眸光一动,“池月”眼前只剩一抹金光。光芒中,他感觉有一硬物直接迎上了他的长戟,强大的力道,强行弹飞了他的神器。
阴阳的长戟在风中飞速旋转,最后落地插进了一旁的泥土。
“池月”被震得下意识后退几步,在他眼中,那散去的光芒里,一位少年宛如神明般屹立,而他手上的一把剑笼罩着一层浓郁的光神力。
安德鲁低头,伸手抚上这把被自己召唤出来的剑的剑身。那光滑又透亮的平面映照出他清澈的眉眼,可不知为何,在某一恍惚间,剑身上映照的人仿佛从他自己变成了莱西。
而“池月”看到这把剑的一瞬间也几乎无法淡定了:
池月果然……果然……
池月你到底是谁?
“池月”眼中尽是惊讶,冷然,安德鲁则是闭了闭眼:这神器不是自己的,至少不是自己自铸的。30级自己出现的神器被称为自铸,而神力者也能使用非自铸的神器。安德鲁能感觉到这是把神器上的力量并不是与自己特别契合,不过,里面有非常浓郁的生命之力,那里面的生命之力似乎与自己身体里的生命之力有所共鸣且牵连——他能感受到自己受到的精神创伤,例如那一团乱的脑子在生命力的影响下开始有了清晰的苗头。
看来接下来恢复记忆并不需要特别刻意去想了,这里边的生命力足以让一点一点理清自己那杂乱一团的记忆。
池月真是凶残,上一个将活生生的神力者锻造成神器的家伙,可来自于那个被名为缪斯的恐怖组织。
安德鲁……
安德鲁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不傻,虽然记忆还未完全清晰,但他能明确知道这个有些可怕的真相:
自己手上的这把剑,是由生命之神莱西的躯体所造。
记忆中的那个应该是生命之神的灵魂抑或最后的幻影,生命之神的具体恐怕早已腐烂,不知被谁发觉,也不知被谁锻造成了这一把神器,交到了自己的手上,收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而自己想要使用它时,只需要调配精神力,将其从精神世界牵引出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