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映夜,浓血四溅,甜腥随风肆意侵袭着五感,液滴滑落之声在偌大的宫殿中清晰可闻。
洛峥如嗜血的恶魔,迈过尸身,缓缓向他走来。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黑甲赤壁,银冠墨发,仿若星月般耀眼。
御阶上的少年蜷缩于一角,青丝散乱,苏锦绸缎残破不堪,隐约可见其下白皙的体肤。
男人执剑挑起他肩头的碎发,饶有兴致地缠绕几圈,忽而又散落下来。玩味地瞧着他,仿佛在瞧着一个阶下囚。
“我倒是忘了,小太子还有一年就该加冠了。”剑尖儿亲昵地抚摸着白嫩嫩的肩头,轻点一下,又一下,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明年如何?明年,臣将为太子举行一场最隆重的冠礼。”
脚下传来一声微弱的冷哼。
“在你那荒蛮之地?”
男子不甚在意,手腕一转,将剑锋贴在那精致无双的脸蛋儿上,缓缓滑至下巴。不顾少年剧烈的颤抖,直指向他的咽喉,强力将那高贵的头颅扬起来,居高临下地观赏着美人眼周交错的泪痕。
利刃划破了慕容琛的咽喉,殷红顺颈而下。
“燕国的东宫太小了,甚不及臣的将军府。燕太子娇弱贵气,怎能受得了这等委屈?”说罢,环绕四周,轻轻摇头。
“说到底还是臣罪孽深重啊,弄得小太子屋中血腥气如此呛鼻。臣记得您是最爱洁净,不如随洛峥还秦?还请太子好生思量啊!臣必向秦王讨来天下最华贵的宫殿和天下最全盛的宝库,以供太子赏玩,如何?”
“还秦?”
“当然,臣必不会让您落得亡国奴一样的下场,您可是我的……”
慕容琛强撑着仰面迎视洛峥那自傲又多情的双眸,似想从中挖掘出风流之下的东西。
“我生长在燕国。千万大山是我的故土,黎民百首是我燕臣。秦国遥遥苦寒之地,怎配称我故乡?”涩泪夺眶而出,毫无血色的薄唇边溢出一丝丝咳血,喉结上架着的利刃因着嘶吼又向更深处没了些。
“黎民百首?殿下怕是忘了这宫墙之外早已别有一番风景了。我大秦的铁骑踏遍燕国之境:燕山为秦山,燕民为秦民,燕土为秦土。不过朝夕之间,”洛峥阴狠地挤出一丝丝嘲弄,“面貌可不尽相同了。”他轻轻俯身,在对上那双眼眸的瞬间不由得身形一顿,将掌心附在少年的侧脸小心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珠,“臣与殿下在火中畅谈,与此同时……”洛峥遗憾地垂下眼帘,一副无可奈何的作态,“您的父皇已经身首异处了。现在归顺,臣或许还可以顺路带您去城墙上观赏一下那颗新鲜的……”
“你说什么?”
“我说您敬爱的父皇……”洛峥的脖子被一双纤手死死地卡住,小太子的脸色因愤怒而憋得烧红,肩头忍不住地颤抖。
“你再说一遍,你刚说什么!”
男子感受着脖颈上指尖的微凉,不怒反笑。“太子十指不沾阳春水,难道妄想杀了我?”
“你说什么……”
“太子,您现下应当做的是认清现实。燕国将亡,大秦崛起!——而不是,消耗我的耐心。”烈火将他的眼睛映得清亮亮的,嘴角还擒着无比温和的弧度,看得慕容琛一阵发凉,手渐渐滑落下来。
“洛峥,我不该救你的。”
慕容琛空空地望着宫墙之外的方向,此时已是隆冬腊月。
“我该,一剑将你刺死在那个寒冬。”
夜色吞没了浓烟烈焰,随着一片飞过的梨花瓣将思绪牵回到那天。
他骑在乌骓上,洛峥卧在白雪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