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行1

神使那无罪的，替我们成为罪，好叫我们在他里面成为神的义。——哥林多后书。

圣约耳山脉位于大布塔帝国的极北之境，严寒与暴雪终日笼罩着这片5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在这片没法受到教廷赐福的冻土上，土匪横行，瘴气丛生，丑陋的怪物在白茫茫的雪原上游荡，发狂的野兽在针叶林中捕食。为了在这极端的环境下觅得生路，人们不得不寻求教会以外的帮助。赏金猎人、被驱逐的骑士、受唾弃的逃兵、甚至是身分不明的罪犯，这些被教会和帝国所蔑视的堕落之人无可奈何地成为了这片冻土上为数不多的希望。

微弱的火苗在石头和树枝堆中间缓缓升起，在傍晚灰暗色的山坡上留出了一片暖人的橘红。迪斯马将手枪和匕首收进腰间的套中，慢慢地在火堆旁坐下。淡淡营火照亮了迪斯马的脸，俊朗的脸庞上布满了细小的疤痕，短硬的胡茬上结了霜，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跳跃的火苗，寂寞的神色被即将到来的黑夜藏了起来。

“你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独眼老兵巴里斯坦边问边喝了一口手中的烈酒，然后将布袋酒壶递到了迪斯马脸上。“这才刚完成任务，你就没劲了？”说着，巴里拍了拍一旁比盾牌还大的战利品，那是一只雪山妖的脑袋。

迪斯马接过酒壶，一饮而尽。

“没事。”

迪斯马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昨晚，迪斯马和巴里在雪山妖的洞口埋伏了一整夜，终于在清晨时分等到了自己的猎物。就在他割下雪山妖滴血的头颅时，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般往洞内看了一眼。洞中，一双闪亮的红眼睛正瞪着自己母亲的尸体，眼神充满了恐惧与怒火。

巴里顺着迪斯马的目光看去，同样发现了洞内的小山妖。“那东西不是我们的目标，不用管了。放心，它一定不敢追出来。”

迪斯马应了一声，将山妖头挂到了马鞍上。一股悲伤与愧疚混杂的复杂心情抓扯着迪斯马的心头，他的脑袋变得疲惫，双手变得乏力。

没人心的畜生罢了。迪斯马安慰自己。

可他终究没法骗过自己的内心。

“巴里，你杀过无辜的人吗？”

“我是个士兵，我杀的人太多了。”巴里沉默了许久，才接着往下说，“在战场上的时候，你没功夫想这些事，只能机械地对着穿不同颜色衣服的人挥动武器。我虽然是以帝国和教会的名义杀人的，但我并不奢望在死后能上天国。”

“教会不是说，铲除异教徒是善行吗？”

“胡扯。鲜活的断肢在泥水中滚动，伤者的哀嚎在夜里贯彻战场的天空，被你砍到在地的人惊恐地求饶，当你看到这样的景象时，你就不会相信自己还能上天堂了。”

迪斯马的悲哀又一次袭来。

并不是小山妖的眼神让他悲哀，困住他的是更加遥远，却永远无法忘怀的回忆。

即使是在布塔帝国首都，依然有卑贱的流浪者被遗忘在街头，迪斯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一个降霜的早晨，迪斯马被饥饿和寒冷唤起，迷茫地在还未苏醒的王城徘徊。

一阵浓香传来，气味吸引着迪斯马找到了正在烤制早餐第一批面包的面包房。迪斯马舔了舔舌头，佝偻着身体，悄悄地潜入进店里，趁着店员转身的功夫拿起了放在篮子里的面包。

“贼！”店员大声叫起来。

不，我不是贼。迪斯马想要辩解，但却没有说出口，在与店员短暂地对视过后，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尖锐的警哨声响起，治安官们从四方赶来，最后在桥洞下发现了正在颤抖地啃食面包的迪斯马。

“抓到你了，你这贼。”

迪斯马被判处五年的苦劳刑。第三年，迪斯马尝试越狱，结果被加判十二年刑期。第十年，迪斯马伙同狱中的六人合作越狱，最终成功逃离。

当自由地空气涌入到他的肺中时，迪斯马感受到了力量的滋味，他感到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跨越规则与秩序的堡垒。

七人组成强盗团伙，开始在郊外打劫进城的马车。为了尽量不引起教会和帝国的关注，七人从未杀过人，最多是把人绑住，然后扔到路边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