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阳光安静地照耀着雪地,被雪崩埋了半截的松树依然顽强地挺立着,只是已经不再见到松鼠和野兔的身影,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只鸟儿在枝头间飞过。
迪斯马被唤醒了。他从白雪棺木中复苏,吃力地冲破积雪,寒气涌入他的鼻腔,带来了生命的气息。不知道怎么的,他还是活了下来。
迪斯马依然处于严重的低温和眩晕中,他努力睁开双眼,却陷入了纯白的雪盲中。四肢都已经冻僵,甚至于失去了感觉,迪斯马只能凭着本能,不断活动着肌肉,以使神经重新活跃起来。
太阳冷漠地看着他,偌大的山谷中只有这个人挣扎着生存的响动。
活着,活着。这是迪斯马的脑海中唯一残存的念头。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驱使下,迪斯马终于渐渐感受到了自己肉体的存在,视野也恢复了一些。他铆足力量,想要蜷曲双腿,膝盖却如冻结一般僵住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翻过身来,用手肘勉强撑着自己向面前的雪松爬去。他用手指抠住树皮,把身躯拖拽着靠到树上。
倚靠在树干上,迪斯马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死去。
迪斯马眯着眼,周围的环境渐渐地明朗起来。松树、岩石、冰雪、冰雪、冰雪,,,迪斯马啜泣起来,哭泣让他的肺部愈发疼痛。他意识到,在这场毁灭性的雪崩中,只有自己活了下来。
迪斯马抬起右手,放到自己的腰间,摸索了一阵子,发现了自己心爱的匕首和手枪,这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他掏出手枪,平放在大腿上,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擦去上面的雪,这时他才发现,板机已经断开,枪管也被冻裂,这个陪伴他多年的老友,终于还是死去了。
他又拿出匕首,将其抵住左手的手腕,却连划开血管的力气都没有。
迪斯马合上双眼,心如死灰,任由光芒缓缓消逝。
意识渐渐黑暗,生命消逝的路途静谧而安逸,再往前,就是死亡的终局。
一双冰蓝彻骨的眼睛出现在迪斯马的面前,狠狠地瞪着他。迪斯马停下脚步,畏惧地呆在原地,看着这个被自己害死的少年。那双眼神充满滔天怨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迪斯马撕成碎片。迪斯马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每看那双眼睛一秒,他的恐惧就填上一分。他害怕沉睡,害怕永眠,害怕这样死去会让自己陷入永恒的折磨之中。
“牺牲。”一个声音从黑暗之外传来,刻印在了迪斯马的意识中。
迪斯马猛地睁开双眼,重新投入现实的怀抱。
低温的症状已经恢复了一些,迪斯马又一次尝试活动起身体。他揉搓着双手,直到掌间感受到微微的热度。随后,他一点一点将头上和身上的积雪扫下去,揉搓着脸颊,振作精神。等到上半身差不多恢复了基本的机能后,迪斯马收起了匕首和手枪,将其悉心地收到武器袋中。
双腿依然有些僵硬,不过经过阳光的长时间照射后,也恢复了不少。迪斯马快速揉动大腿肌肉,努力活动脚腕,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又一次掌控了自己的双腿。
迪斯马扶着树干,吃力地站起身,眩晕、疼痛和饥饿感一起向大脑袭来,可他还是挺住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迪斯马又冷又饿,四肢乏力,可他终究还是活着,而且想要坚持下去。而当他真的想要活下去的时候,没什么东西能杀死他。
“牺牲。”迪斯马默念着那个词语。
唯有牺牲,才能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