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徒4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朱尼亚拖着疼痛的身躯，向黑山的顶部攀爬。终于，她看清了那个瘫坐于铁王座之上的人。

那正是头戴铁王冠，早已失去意识的迪斯马。

朱尼亚将迪斯马从铁王座上拽下，背着他跳下了这堆扭曲的血肉。铁王冠散发着邪恶的蓝光，只要摧毁它，一切都结束了。

铁锤落下，一声巨响，铁王冠裂成两段。

黑山的重塑停止了，冤死鬼军团也在瞬间湮灭为尘土。

雷纳德用巨剑撑起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老兵巴里背起重伤的塔尔迪夫，虽然他满身伤痕，可依然精神矍铄。

吸入医生的药剂后，迪斯马的意识似乎正在恢复。

正当众人准备松口气时，断成两截的铁王冠却又一次泛起了光芒。在幽蓝的光芒下，四散的金属碎屑开始重新聚焦，铁王冠缓缓平凑成了一个整体。黑山重新开始复活，冤死鬼也慢慢地重生。

修女慌忙举起铁锤，要把王冠砸成粉末。

可刚刚苏醒的迪斯马却挥手拦下了她。

“铁王冠吞噬了冤死者的灵魂，这些灵魂在王冠的囚笼中已经渐渐扭曲了，一旦释放出去，会给世间带来巨大的灾难。”迪斯马解释道。“我可以压制住它。只要我成为铁王冠新的主人，这份罪恶就会一直被压制下去。”

“可你又能压制它多久呢？”雷纳德问到。

“我会一直压制它直到我死去，等那一天来临时，自然会有新人接替我的位置。”

“铁王冠的上一任主人，难道是，救世主亚希？”朱尼亚喃喃道。

迪斯马点点头，伸出双手，将铁王冠托在掌上。

“伟大的救世主！伟大的牺牲！”雷纳德突然哭了，他掏出十字架项链，热诚地亲吻着，向迪斯马恭敬地行礼。毫无疑问，能亲眼见证第二个救世主的诞生，是上帝对他虔诚的赏赐。

“真是一派胡言！”巴里突然插到几人当中，一脚把雷纳德踹翻。“全都是疯子，全都是伪君子。你，你，还有你！”

他转过身，税利的独眼直视朱尼亚。

“本来我以为教会那些龌龊的故事只是用来骗人的，没想到你们真的如此肮脏。自己胡作非为，完事了，就想着找一个人来顶罪，还把他称为救世主？！”

“是，我是也杀了不少人，我的罪孽远比你们更加沉重。可我起码不会逃避，我不会假装自己还有清清白白上天堂的可能，更不会让我的好兄弟成为我生命的牺牲品。跟你们比起来，我起码还是个人。”

修女沉默不语。巴里接着看向迪斯马。

“迪斯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吗？因为你是个窝囊废，你害怕来自冤魂的报复，你害怕带着罪孽死去。于是你才来这个狗屁地方，来寻找什么所谓‘牺牲’，好像只要你牺牲了，你的罪孽就一笔勾销了。你做这些事从来不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只是因为你是个自私自利，胆小如鼠的伪君子！”

迪斯马静静地看着铁王冠，荧荧幽光映照着他的脸颊。

“朱尼亚，快阻止他，这是圣人降临的时刻，不能让他玷污了！”雷纳德趴着地上，发出无力的悲鸣。可朱尼亚却垂下眼帘，松开了手中的铁锤。

迪斯马在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死去的少年，他知道，巴里斯坦说的没错，自己害怕冤魂，自己从头到尾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用牺牲抵消过去的罪行。

冤魂不得超生，而罪人惶行于世间。

这就是他成为圣人的代价。

或许，从来就不该有救世主。

罪孽缠身。

穷途末路。

这才是盗贼的终局。

铁王冠迸发出耀眼的蓝光，燃尽了最后的生命，在迪斯马的手中化作了一团灰烬。

宇宙开始破碎，无数冤魂从铁王冠的尸体上出逃，化作一团墨绿色的毁灭风暴。风暴穿过修女，没有留下一丝伤痕，但却在转瞬之间将其余所有人吞噬殆尽。

迪斯马的身体在风暴中一点点消失，眼前，少年的灵魂狰狞地瞪着他，幻化出墨绿色手枪抵在迪斯马的额头。

迪斯马闭上双眼。这一次，等待他的，是甜美而无梦的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