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发梢往下滴,在地上积出一小滩水迹,可他像是毫无所觉,只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树影出神。
亭外雨声哗哗,亭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绮罗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他跃上车厢时的决绝,心头莫名一动,轻声道
绮罗“殿下的衣袍湿了,不坐下歇歇吗?
萧若风回过头,脸上还沾着点泥星子,却笑得坦然:“我皮糙肉厚,不妨事。你刚受了惊,好好歇着。”
雨珠顺着亭檐滴落,在他脚边敲出细碎的声响。这破败的小亭,竟因这片刻的安静,生出几分奇异的暖意来。
绮罗“王爷还是坐下吧,你的伤总得简单处理一下。”
萧若风看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坚持,便不再推辞,依言在石凳上坐下,与她不过咫尺之隔。“有劳了。”他声音放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
绮罗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指尖微颤着展开。
她微微倾身,带着一身草木清气凑近,帕子轻轻覆上他的额角,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一片落雪。
距离太近了。萧若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能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上沾着的细小雨珠,连她呼吸时胸口那点微不可察的起伏,都清晰地落在他眼底。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觉额角的刺痛仿佛都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燥热,顺着那处触碰,一路烧到心口。
帕子吸了血,染上一点刺目的红。绮罗抬眼想看看伤口,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盛着太多情绪,像被雨水浸过的墨,浓得化不开,看得她心头一跳,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得顿了顿。
帕子从萧若风额角移开,绮罗将那点猩红折进帕子深处,指尖还残留着他肌肤的温度。
她往后退了半寸,拉开些微距离,语气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
绮罗绮罗与王爷不过见过数面,算不得深交。王爷何至于此,为了绮罗伤了玉体?
萧若风望着她垂着的眼睫,那上面还沾着雨雾凝成的细珠,像落了层碎星。
他喉结轻轻滚动,方才被她触碰过的额角仿佛还在发烫,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却字字清晰:“若我说,这是本能,你可信?”
绮罗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帕角的丝线硌着掌心。
她没抬头,只望着亭外被雨水打湿的青苔,声音轻得像叹息
绮罗王爷说笑了
绮罗那句疏离的“王爷说笑了”,像根细针,刺破了萧若风心头那点侥幸。
他望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忽然想起雷二和他说的话——“小绮罗似乎……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一股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烧得他指尖发颤。
萧燮!定是萧燮用了什么卑劣手段,抹去了她的记忆,将她困在身边,还让她认了这荒唐的身份!
一股奇异的情绪猛地攥紧了他的胸口——是喜,庆幸她并非真心疏远,庆幸这遗忘背后藏着隐情,而非对过往的彻底舍弃
又是气,气萧燮的卑劣手段,气这荒唐的局面,更气自己此刻明明离她这样近,却像隔着万水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