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妥当后,沈莞开始验尸。
荆州仵作徐河入行尚浅,加之此地向来太平,霍怀信这位知府本就疏于政务,沈莞自始至终没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番细致勘验后,几条线索渐渐清晰。
死者指甲上的丹华寇色泽明艳,质地考究,绝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
手掌柔嫩白腻,不见半点粗粝,显然从未操持过粗重活计。
唯有左手中指第二关节与大拇指关节处结着层薄茧,那是常年抚琴留下的印记,而宋柔恰好善琴。
虽尸身无头,这些特征已足够指向死者身份。
正是宋柔。
尸身隐秘处留有男子齿痕,位置太过私近,绝非反抗时可能留下的痕迹。
据此推测,她嫁入安阳侯府前,应该是有了私情。
白齿蚁本以腐木为食,极少攻击活物。
如今在死者私处发现这种蚁虫,唯有一解,死者生前曾裸身靠近蚁窝。
而十里庙驿站旁的榕树林中多有此物,且那里距荆州不过半日路程,宋柔的遇害地,大概率就在那附近。
宋柔与岳稼的婚事是御赐的,婚前私情一事牵连重大。
霍怀信一面差人往十里庙驿站彻查,一面劝说魏言之同意剖尸细验。
这几日大长公主病情不稳,沈莞便在安阳侯府暂住。
可她精于验尸的消息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当晚就有人装神弄鬼,借着无头新娘的噱头来吓唬她,想逼她退缩。
只是沈莞心里清楚,此案是让李佩仪另眼相看的契机,更是日后为父沈毅申冤的阶梯,这点伎俩自然吓不倒她。
循着线索细查,她很快推断出,那扮鬼之人需站在花圃围桩上举起嫁衣,身高至少五尺七寸方能做到。
更关键的是嫁衣上的墨渍。
常人写字多是右手执笔、左手笼袖,字迹自左而右。
惯用左手者则相反,左手执笔时右手笼袖,字迹自右向左,右袖袖口反倒容易沾染上墨渍。
这墨渍,恰恰暴露了装神弄鬼之人是个左撇子。
几日下来,李佩仪对沈莞多了几分欣赏,只是那份欣赏里,还掺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沈莞的言行举止,总让她隐隐想起一个人。
沈毅。
次日天刚亮,一道圣旨便送入侯府,命李佩仪彻查宋柔之死,务必给宋国公府一个交代。
李佩仪立在院中琢磨案情,细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正想转身回屋,头顶却忽然多了一片晴空,她抬眼,恰好撞进燕迟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燕迟“下雨了。”
燕迟“仔细着凉,你若是病倒了,我们可就少了一员大将。”
李佩仪从他手里接过伞,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指腹,只觉他指尖微颤,像是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李佩仪“多谢。”
燕迟望着她被雨雾润得发亮的眉眼,喉结滚了滚,努力在脑子里搜刮着话头。
燕迟“那个……听闻今夜荆州有灯会。”
燕迟“我记得……你小时候总爱这些热闹的……”
他话说到一半,便有些局促地停住了,目光里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李佩仪望着他故作镇定却微微发紧的侧脸,只当他是又念起了儿时旧事,不好意思直说,眼底漾起笑意,语气带了几分挪揄。
李佩仪“所以,燕世子这是想邀我同去?”
燕迟猛地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少年,连说话都磕巴了些。
燕迟“可、可以吗?”
燕迟“若是你觉得唐突……”
李佩仪“世子盛情,佩仪怎敢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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