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的灯会果然热闹非凡,各式花灯次第绽放,舞龙舞狮、杂耍百戏层出不穷,锣鼓声、喝彩声交织成一片喧嚣,漫过整条长街。
这么多年了,李佩仪确实没有怎么好好逛过灯会。
自从她做了提点刑狱司女史,大大小小的事务便接踵而至,压得人喘不过气。
虽然每次燕离都会邀她逛灯会,可总有好几次,她都因为事务繁忙而爽约。
河风卷着灯影掠过水面,将两岸的喧嚣揉碎在粼粼波光里。
燕迟提着两盏孔明灯走来时,李佩仪正望着远处飘起的星火出神。
燕迟“刚从老匠人手里换的,说是用了浔阳的绵纸,经得起风。”
他将一盏递过来,竹骨轻碰时发出细响。
李佩仪指尖触到纸面,温凉如凝脂,仰头便见燕迟正低头调试灯芯,火苗在他睫毛下跳荡,将那双眼眸映得格外亮。
岸边已有不少人在点灯,烛火明灭间,有人对着灯盏念念有词,有人举着灯往空中送,孩童的笑闹混着商贩“新鲜桂花糕”的吆喝漫过来。
燕迟从袖中取出一方小巧的砚台,又递过支狼毫。
燕迟“写吧,心诚则灵。”
李佩仪蘸了墨,笔尖悬在纸上,却见燕迟先执起笔。
他左手按着灯侧的绵纸,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手腕,腕骨凸起如峰,衬得那只手愈发骨节分明。
李佩仪本想细看他写些什么,他却忽然转了方向,只留半截背影,笔锋在纸上轻扫,似有若无的一个“仪”字刚显轮廓,便被他迅速折起,利落地塞进孔明灯里。
燕迟“该你了。”
他转身时,耳尖泛着薄红,像是藏了什么心事。
李佩仪望着砚台里浓黑的墨汁,笔尖落下时,力道竟透了纸背,留下七个字:“愿天下无冤,法理昭然。”
燕迟刚要说话,却见她已捧着灯笼闭上眼。
夜风掀起她鬓边的碎发,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和。
燕迟原是想跟着许愿的,此刻却忘了词,只望着她抿紧的唇瓣发怔。
李佩仪“你怎么不许?”
李佩仪睁开眼,恰好撞进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里。
燕迟像被烫到般猛地闭眼,双手胡乱拢住灯沿,指节都泛了白,声音都带了颤。
燕迟“许、许了的。”
李佩仪忍不住弯了唇,伸手托住孔明灯底。
李佩仪“松手吧。”
两盏孔明灯借着风势往上飘,竹骨轻轻一颤,便乘着河风往上游飞去。
它们穿过漫天灯影,掠过石桥的栏杆,越过戏水的鱼群,竟飞得格外稳。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喧嚣:“不好了,着火了!快来人啊!”
火光在东南巷口腾起,起初只是一点火星,转瞬间便舔上了酒肆的布幡,浓烟卷着焦糊味漫过来,惊得赏灯人四散奔逃。
李佩仪瞳孔骤缩,拔腿便往火光处冲,燕迟紧随其后,身影几乎与她并行。
巷口已是一片混乱,酒肆的木门被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在对面的糖画摊,引得糖浆噼啪爆成金粒。
岳凝“佩仪,七哥,小碗儿还在里面!”
岳凝“你们快想想办法!”
有人提着水桶赶来灭火,可火势蔓延极快,这样的速度,沈莞在里面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李佩仪“燕世子,借披风一用。”
燕迟几乎是立刻解下披风递过去。
燕迟“小心。”
李佩仪“好。”
她接过时,反手便浸入旁边的水缸,将披风浸得透湿,往头上一裹,便要往火场里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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