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珏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语刺穿,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张美艳却写满野心的脸。
帐内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将他脸上瞬息万变的惊骇照得清清楚楚。
婉宁却像是没看到他的震惊,或者说,她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婉宁“觉得很不可思议?大逆不道?”
婉宁“可你告诉我,肖珏,当年代国铁骑陈兵边境,满朝文武、皇子龙孙,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去?谁愿去?”
婉宁“是我,是父皇亲手将我扮作男儿身,替我那些金玉其外的废物皇兄,入了那龙潭虎穴为质!”
她的语调陡然激越,眼底腾起的烽火里,分明燃着旧日的屈辱与不甘。
婉宁“十年啊,我在代国受了多少折辱,看了多少脸色,如履薄冰,苟且偷生,是我用那十年,为大魏换来了喘息之机,换来了整军备战的宝贵时间!若非如此,大魏早已山河破碎,何来今日的东山再起?”
她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几乎要烫伤他。
婉宁“我的功劳,比起那些只会躲在玉阶之下夸夸其谈的亲王郡王、文臣武将,孰轻孰重?我付的代价,较之他们任何人的牺牲,又何曾稍逊半分?”
婉宁“凭什么他们能对那至尊之位虎视眈眈,我就不能争?就因为我裙钗在身,而非冠冕加顶?”
婉宁“再说我的父皇,你的陛下……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当道,忠良蒙冤,他听了多少谗言,枉杀了多少贤臣?远的不说,就说你父亲,肖老将军!”
肖珏的身形猛地一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
婉宁“肖老将军一生戎马,为大魏立下多少汗马功劳?鸣水一役,败得蹊跷,疑点重重,只要深查,未必不能水落石出。”
婉宁“可父皇呢?他查了吗?他宁愿草草结案,也不愿再深究下去!”
婉宁“他这不是昏聩,是害怕!他怕你们肖家功高震主,怕真相牵扯出更多他无法掌控的东西!他为了那龙椅安稳,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代名将蒙受不白之冤!”
婉宁“这样的君主……肖珏,真的值得你效忠吗?值得你肖家满门为之卖命吗?”
肖珏沉默了。
帐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沉重的呼吸。他的下颌绷得紧紧的,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
这沉默,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
婉宁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动摇。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她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肖珏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依赖。
婉宁“肖珏,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
婉宁“我们都被这皇权束缚着,不是吗?你困于父冤未雪,我困于女儿身难立,我们都是这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
婉宁“你帮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传来。
婉宁“我们一起,扫尽这些朝堂蛀虫,还大魏一片朗朗乾坤。”
婉宁“到那时,我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负了肖家,肖老将军的冤案,我定要在日月之下,还他一个清清白白。”
肖珏的身体僵住了,心中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拉扯。
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谋逆,是大逆不道。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婉宁说的没错,这朝堂早已腐朽,需要一场变革。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发顶,乌黑的发丝柔顺地铺在他的衣襟上。
良久,他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落在了她的背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衣料。
肖珏“好。”
一个字,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婉宁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抹得逞的笑容在她唇角悄然绽放,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将脸埋得更深了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婉宁“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帐外,暮色渐浓,烛火依旧摇曳,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帐壁上,仿佛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