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时分,整个汴京城陷入寂静之中。巡街的金吾卫兵士巡过瑾王府,瑾王府正门前的大红灯笼随风微摇。
正值夜半,瑾王府中却还有一处未熄灯──明裕轩,世子赵泽川居住的院落。
习习晚风吹动了房前挂的风铃,赵泽川缓步走出房间,他伸手握住摇晃作响的风铃,俊面半隐在黑夜里脸上神色不明。待到风铃止住他方才松开手,柳叶目微抬望向明月,浓墨染的云团方才从月牙儿前逃走,这才泄下一城的月光。
思绪回到午后他走入香料铺暗道后的事:昏暗曲折的暗道、微弱的烛光、凌乱的石块杂草、不同的分岔口、再便是老旧的石门。门前站立着一个人,宽大的黑披风包裹住了他整个人,使人分辨不出男女,中性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那四位少年见到了?可否为我们所用?”
赵泽川恭敬向黑衣人行礼:“阁主,我已见过那四位少年了,只是我如今还不敢断定他们能为我们所用。”
“那便再寻个机会仔细观察,若是合适待到时机成熟再让他们入阁。”
“是!”再之后就是赵泽川目送黑衣人推开石门离去。
回忆结束,赵泽川独自念叨着:“人情…看来得请他们一顿饭了。”,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回房。
三刻钟前,韦安年和薛清欢才回到韦府,两人猫着身子溜进府各自回自己的院落。
韦安年那头还好,夜己深他院中仆人本就少,这个时辰都歇下了。
韦安年回到他房中脱下夜行衣后换上件蓝衣,戴上发冠,到他床头下一寸处敲开暗格取出了一本册子。似是想了一下又带上两个小瓷瓶,将它们揣在怀中。
随后合上开着的窗,把房中燃着的烛火吹灭,走出了房间并关上房门,向院外走去脚步放得很轻。
与韦安年不同的是薛清欢有个贴身侍女,名叫莺菲,是薛清欢幼时赎下的奴隶,性子稳重机灵又喜好读书,薛清欢待她宽厚许她读书,平日里也少有杂事让她做,两人处的关系也好并不似其他主仆人。每每薛清欢偷溜出韦府都会让她帮忙遮掩,只是这次出去的晚又未知会她一声,不晓得莺菲担心成什么样。
迈入院子的薛清欢有些许心虚,脚步也放得比平常轻,只盼着莺菲早早回房歇下了莫要待在院中等她回来,不然又要被莺菲长篇大论说教一通。
“小姐,回来了。”清丽的女声响起,悬在薛清欢心头的刀子终于落下,心都凉透了,尸首都硬了。
薛清欢脸上扯出僵硬的笑:“啊哈哈,莺菲啊,今晚的月亮不错哈,这么晚还没睡啊?要不一样赏月啊……”声音越发小了。
黑云遮月的天空飞过两只乌鸦 “啊啊啊”地叫着,似是在讽刺薛清欢的话。
莺菲闻声抬头望天,挑挑眉,“小姐,好眼力!想来是天上千里眼仙君下凡吧。”唇边笑意愈发灿烂,“小姐,时辰不早了,快些进屋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莫要影响了休息。”。
薛清欢小心翼翼地瞟莺菲了一眼,忙应下了小跑进房里。
莺菲看着薛清欢跑入房中却忘合上的门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去合上敞开的门,转身离开薛清欢的院落回自己的住处歇息。
而进了屋中的薛清欢则是先点..亮屋中的烛光,再坐于凳上解下蒙面黑巾,卸下束发的发带,泼墨般的长发散落披于身后。正用手拨弄长发别于耳发时忽地注意到桌上的糕点,是她喜的玉兰糕可是须热着才好吃,用另一只手轻触碟边,微热的触感传入心间,无需多想,如此心细的必是莺菲。
白皙的手指拈起一片云片糕轻咬入口,微甜的滋味盈满口腔,朱唇轻轻地勾起笑,似是个被娇宠大不谙世事的姑娘。
薛清欢简单拾倒了夜行衣及面巾发带后用莺菲早便准备好的水擦洗身子便换了寢衣上榻就寢,她躺于榻上向开着的窗望去,原来黑漆漆的云终于离去露出皎洁的明月撒下清辉。
而另一边的丞相府则不同,此时的王念璟和王丞相夫妇匀未入眠,要问为何,自是王大小姐思来想去总觉得那赵世子熟悉,所以便去缠着自家爹爹娘亲询问自已是否真的曾见过赵世子,而她己经缠了四个时辰有余。
“娘亲∽我的好娘亲∽阿念真真未曾在别处见过赵世子吗?”少女软绵绵的嗓音被刻意拉长,素白的手扯着面前妇人的宽大衣䄂不断左右轻晃,圆圆的杏眼盈着水雾一眨不眨地冲妇人撒着娇。
那妇人便是王丞相的夫人王夫人了,此时她正挽着袖子坐于书桌提笔写着什么,身旁王念璟的小动作于她毫无影响。
不远处王丞相静看母女俩拉扯着话题并不出言劝阻,只盼自家乖女儿能别再打搅她爹娘了,“阿念,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爹爹同娘亲还有要事相商。”
王念璟将目光转向王丞相“爹爹∽”,同她母亲一般的杏眼让王丞相败下阵来闭口不言,抿了口茶水不再看王念璟。
正巧王夫人写完了字,将纸张拿起轻吹至墨迹半干才搭理王念璟,“阿念,怎么突然问起这么啊?往日也不见你同赵世子有交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念璟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闻言王丞相同王夫人相视一眼,王夫人温声劝道:“阿念,娘亲真的不知你是否见过赵世子,但许是你曾在别处遇见过他。对了,娘亲让你看的那本药谱可看完了?后日娘亲可要考你的。”
王念璟和她娘亲习医,前日王夫人才让她看一本新药谱,果然王念璟注意被转移开了“啊!我忘了!娘亲我马上回去看!”,慌忙离开王丞相夫妇的院落回去看药谱,路过王慕澋的院子时瞧了一眼,没有烛光想来是早已入眠他,向来如此。
见王念璟离开,王夫人将先前写好的纸递给王丞相:“夫君,药方写好了,我待会儿收拾好药你便给他送过去吧。”
王丞相接过药方,点头应是:“夫人辛苦了,他的伤势……”
“若还不退热便凶险了,只能盼他自已能熬过去这一劫。”王夫人叹了口气,眼中担忧更甚。
王丞相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宽慰:“没事的,这么多年了,他大大小小的伤都能扛过去,这次也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王丞相眼中的担忧却不比王夫人的少。
“嗯…我相信他一定能熬过去的…”王夫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王丞相的怀抱越发紧了。
“会好的……”
一时之间房中只余烛火燃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