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笼

闷雷滚滚，霓虹映街。

黑云密布，顷刻间，大雨倾盆。

在挨山塞海的人群里，少年拖着银色的行李箱，渐渐地远离了人群，最后只剩下一人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孤独。

随着道路一转，少年缓缓地走进墓园，雨滴顺着伞沿滴落，在夜色中，银色的箱子显得更加昏暗，行李箱似乎因为过于沉重而发出异响，每经过一道坎坷泥泞，便“咯噔咯噔”地响，别有深意。

少年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蹲在一座墓碑前，带有厚茧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凸起，嘴里还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沉默良久，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保护精美的向日葵，放置于前。

“我给你，带来了你爱的”

随即双手合十，虔诚地面向墓碑。

“你会保佑我的吧”

少年再一次沉默，墓园里本就一片死寂，偶尔传出的虫鸣声显得格外响亮。雨开始变得大了些，少年这才回过神，拉着行李箱离开了……

“够了，许迟安，我们这些年这么供奉你还不够吗”一声刺耳的怒吼声划破天际。

过路人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而这条巷子的商户们却是各忙各的，无人在乎。

邻居们起初一直帮忙劝架，同时也感慨着“吵了这么多年还没吵够吗”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当做是繁忙的生活的背景音乐罢了。

许迟安看着眼前的女人，想着忍忍就过去吧，扛到中考成绩公布后就离开这。可谁曾想，女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大叠白色复印纸，“啪”地摔在了桌上，扬起高高的鼻梁，对着许迟安吼道: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快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别让我看见！”

许迟安早就习惯了女人的一举一动，扭头便要进入房间，女人见他如此，抄起身边那一叠纸冲他扔去。刚好不偏不倚地砸在许迟安的脑袋，顿时纸张似纷飞雪花，又如暖春柳絮。

可惜这雪花，这柳絮，对许迟安来说，并不美好。

“你真是够了，你闹完了没有”许迟安死死地盯着女人，双眼布满血丝。他瞟了一眼地板，顿住了，慢慢地蹲下身去拾起白纸。

“寄养时长…费用取于…”

“你……都做了些什么”

女人看着许迟安，笑得很得意。手中几个镯子发出声响叮叮当当，女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我只不过是用了点你母亲的钱，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来供养你这个废物，还是说，靠那个窝囊的男人赚的钱？”

翠绿色的镯子在女人的手里不停的晃动，很是刺眼。许迟安眼眶里泪光点点颤抖着问到“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不是应该和我母亲一起…”女人褪下手镯，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望向天花板，带有玩味地嘟囔着。

“没办法啊，我要是不拿，留着在哪浪费吗？一个死人要什么手镯，还不如给我算了。”她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许迟安，眼里闪过一丝怜悯但很快就消失了。

“那……我母亲的其他东西呢，你不会……”许迟安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女人。女人顿时大笑着，边笑边拍着手，带有意味看着他“换钱啊，在这个社会，唯有金钱才有价值，什么情意啊思念啊，终抵不过换出来一大把钞票拿着实在。”

许迟安抄起身边的雕塑，慢慢地向女人走了过去，女人见他动了杀意，瞬间如泄了气的气球，招着手对他好声好气地安抚着。

“开玩笑嘛，小许，看在姨妈养了你这么多年，咱们能说话就别动手哈。”女人连连后退，可许迟安的脚步还是步步紧逼，恐惧的脸色渐渐吞噬女人的脸。

“杀人了，快杀人了……”

刺耳的尖叫声传遍四邻。小卖部的大爷摇着扇子躺在摇椅上，将收音机的声音调的更为大声；云吞店的老板娘看了那间房子一眼，便投身于自己的生意当中；游手好闲的老陈从家中搬出竹凳，看着手机里计时器，朝巷口的大爷开玩笑着……

似乎所有人都漠不关心女人的死活，就像是生活里的闹剧一般，表演过了，也就过了，谁又会在乎演员如何呢？

直到女人的丈夫出现，闹剧才终止。

老陈看到男人回来，“啪”地按下了计时器，朝着自己老婆喊着“哇，这次居然多了五分钟，战绩不错啊。”屋里的女人倒是没有那么幸灾乐祸，她冲着老陈说道“你就别再取笑了，我担心小许啊！”

“和事佬都去了，事情肯定结束了，你担心什么。”老陈调侃着，边说边将自己家大门锁上。

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争吵声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大。

“砰”，一切都结束了。

屋子外，满身疲惫的少年拖着行李箱，行李箱早已过时多年，轮子滚动发出异响，似乎下一秒轮子就要远走高飞。血红色的霞光吞没半边天，小巷里愈发幽暗，路灯时好时坏，不停的闪着。

少年望向背后，手中的镯子染上血液，使得绿色更为暗沉。他望向远处，霞光并不耀眼，但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个炼狱……

即使前方深不可测，然而背后早已是万丈深渊，他不得不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