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花,你孤芳自赏时,天地便小了
正冬春之交,寒风还在肆意时,村东头的野地里却挤满了人。“怎么了?!” 村长赵老汉扫视着乱哄哄的人群,“死人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人群顿时炸开锅,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谁?” “破屋里住的那个……” “…哦,怎么?” 知情的人长长叹了口气,“应该是昨晚,在破屋里……”
那死的可怜之人便是永丰村最不起眼的——牧羊人。谁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村的,好像他生来就在这里,就是这副面孔一样。他没家人,只有几只羊和一只矫健的德牧牧羊犬陪着他。他没名没姓,因为牧羊,村里人就叫他杨大伯。他没房子,就在村东头自己捡碎瓦片破砖头砌了一个破屋
村里人不大喜欢和他搭话——他嘴笨,有时还结结巴巴的,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即使总扬起朴实憨厚的笑也不招人喜欢,窗户外刚有些亮光时,他已经带着他的羊和犬朝田野里走去了,春夏时,他就在树荫下蹲着,看他的羊,一只一只,一遍一遍的数,数多少遍都不会不耐烦。羊的叫声有羊羔的稚嫩也有成年羊的低沉,牧羊人却绝不觉得聒噪,反而这一声声羊叫倒像世上绝美的音符,足够抹去他内心的孤独。
秋冬之时,他穿着露着棉絮的破大衣和他的羊在地里闲溜达,累了就拿着随身携带的马扎坐在地头,他忠实的伙伴牧羊犬蹲坐在他身边,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羊群。等到落日映红了半边天,家家都飘出饭香,牧羊人也要赶着他的羊回破屋里了。
后来牧羊人的身体越来越差,田野里他的身影少了很多到完全消失……
……
赵老汉蹲下来掀开担架上的白布,拍了拍牧羊人的肩膀没说什么,但是却流下两行老泪。
他不禁想着牧羊人这苦涩的一生,赵老汉是村里和他说话说的最多的了,八月,下火般的热,人们吃完晌午饭各忙各的,老人们倚着门框闲聊,赵老汉看到放羊回来的牧羊人总会扯着他聊上几句,久而久之两人便熟络了。
偶然间的一个晌午,两人又在老树下闲聊起来,“杨大哥啊,你家里人嘞” 牧羊人拢拉着脑袋,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都没了,老婆子肺病,闺女...车祸走的” “啊...” 赵老汉肃然起敬,用佩服的目光重新看起牧羊人来,“那你一个人……” 牧羊人拍了拍裤脚上的灰,久久才开口道 “没得法子,得往前看呐,日子是自己的,还得过” “是,是” 赵老汉连连点头,“杨大哥,以后逢年过节的,你要是不嫌弃,来家里吧” 后面的记忆渐渐模糊了,赵老汉非常信守承诺,每次过节都会为牧羊人留门,只是那个倔强的老头子从没来过
直到前半个月左右,牧羊人突然找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来别人家,小心翼翼的叩了门,赵老汉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急忙让他进屋去,因为牧羊人肉眼可见的瘦了,眼窝深深的凹了进入,胳膊腿上好像只有一层蔫皮包裹着糟糠的骨头,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弱了,“兄弟,真是麻烦你” 牧羊人说着从身上掏出一捆用纸包着的现金递给赵老汉,“羊卖了,没多少钱,你拿去,给村里做点事” 赵老汉没接,“杨大哥你这是做啥么!羊没了,你咋办嘞” 牧羊人还是很平静,“我快不行了,兄弟,我自己的身体,我明白着呢..……”
赵老汉攥着那把几个月前被他拒绝的钱币,泪水一行行的淌个不停,钱捐给了小学,牧羊犬也被他带回了家,这家伙总朝着田野望去,大概在回味以前牧羊的日子,牧羊人被大伙安葬在了他的破屋旁,村里人有时望着空旷的田,总觉得少点什么来点缀这绝美的风景,少什么呢……
坟墓边是割齐的芦蒿,可南风一吹又有人高,他却在地下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