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一）

卓翼宸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沈秋秋耳中，带着无尽的决绝。

沈秋秋被推得踉跄后退，重重摔在地上。她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会？他不是已经懂了吗？他为什么要推开她？那掌心残留的温度还未散去，可他眼中的决绝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他说他选自己……他要留下来？他要把自己凝固成冰，永远留在这里？

不！不行！

沈秋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双脚却又重新被冻结在了地面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卓翼宸独自站在风雪中央，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她，带着一丝歉疚，还有一丝……释然。

卓翼宸“小秋，修复云光剑之后，它自会在人间寻找到新的主人，找到他，让他救回小玖……这样，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裴思婧拉弓射箭，可箭矢只能被阻挡在寒风之外。

冰晶逐渐遮蔽卓翼宸，突然，卓翼宸眼前出现金色光芒，紧而随之的是红色气浪。

沈秋秋周身爆发出淡金色的光晕，那是上古神兽潜藏的灵力，顺着血脉奔涌而出。指尖凝结的灵力狠狠砸向前方的冰层，飞溅的冰碴子划破了她的裙摆，却没让她后退半步。

灵力筑起的护罩在寒风中剧烈震颤，狂风瞬间掀得她向后踉跄。背后突然撞上一股滚烫的力量，沈秋秋惊愕回头，只见赵远舟周身翻涌着猩红戾气，那原本会噬人心智的凶煞之气，像一双无形的手，稳稳推着她向前。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多言，将灵力催至极致。金色光芒与猩红戾气交织成一道螺旋，在她身前劈开一道狭窄的通路。

文潇“赵远舟！沈秋秋！”

卓翼宸“赵远舟！把小秋带走，你添什么乱！滚蛋！”

赵远舟嗤笑一声，戾气翻涌得更盛，竟硬生生将沈秋秋往前送了一大步：

赵远舟“我本就一心求死，死在这里，皆大欢喜。”

他手背早已覆上冰晶，红色戾气与白色寒冰在他腕间激烈缠斗，留下斑驳的红痕。沈秋秋的睫毛上也结了霜花，视线里的卓翼宸越来越模糊，只剩下那抹蓝色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冰层已经漫过卓翼宸的胸口，他抬手想触碰沈秋秋，却被新凝结的冰棱牢牢锁住。

沈秋秋“我说了，你推不开我。”

离卓翼宸只剩下一步距离的时候，沈秋秋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她与赵远舟同时抬手，指尖分别燃起金红两色光芒。

沈秋秋“我就不信，我上古神兽，与大妖朱厌毕生法力，再加上这天地间所有的戾气，破不了这寒冰！”

指尖终于触到卓翼宸的瞬间，沈秋秋几乎虚脱，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卓翼宸身上的冰寒透过衣衫渗进来，可她抱得更紧了。

赵远舟和沈秋秋异口同声：

赵远舟“破！”

狂风骤然停滞，那些肆虐的风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成晶莹的冰刃悬在半空。沈秋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覆上白霜，金色灵力在冰层下挣扎闪烁，最终还是被彻底吞没。赵远舟的红色戾气也渐渐黯淡，他保持着推送的姿势，半边脸颊已化作冰雕，唯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卓翼宸的方向。

卓翼宸想抬手，却发现自己早已动弹不得。在漫天悬冰中，三人慢慢化作一座连体的冰雕——沈秋秋从背后抱着卓翼宸，赵远舟的手还停在沈秋秋腰间，冰晶在他们周身开出繁复的花纹，将那最后的温度永远锁在了里面。

再次睁眼时，周遭是无边无际的雾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温暖，没有丝毫冻伤的痕迹，身上的灵力平稳流转，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应龙“你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雾中响起，沈秋秋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坐着个男子，竟与赵远舟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属于上古神祇的威严。

沈秋秋“应龙？”

沈秋秋失声轻唤。

沈秋秋“这是什么地方？”

应龙“虚妄之境……”

应龙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应龙“你放下冰夷了吗？”

沈秋秋沉默片刻，轻声道：

沈秋秋“过去就是过去。冰夷是我爱过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千万年过去了……我们都为彼此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再纠缠不休，不过是对逝者的亵渎。”

应龙挑眉：

应龙“说得轻巧。可你身上的担子，似乎比从前更重了，冰夷、卓翼宸……遇到的人越多，身份越多，这么多身份压在身上，活着不累吗？”

沈秋秋“累又能怎样？总盯着过去不放，才是真正的懦弱。回忆不能当饭吃，沉溺于过去的人，连当下都抓不住。”

她抬眼看向应龙，眸子里闪烁着清亮的光：

沈秋秋“我爱冰夷，爱到可以为他对抗整个天地。但现在的我，是沈秋秋。我爱的是卓翼宸，是那个会为了救小玖甘愿牺牲自己的傻瓜，是那个明明心里在乎得要死，却总爱说反话的卓翼宸。”

沈秋秋“我不会让他重蹈冰夷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