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荞楠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收养的。
她的亲生父母是养父蒋政手下的工人,在一场意外中离世。因为她的名字叫“荞楠”,养父家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儿子叫“峤西”,蒋政说这是缘分,便把她接回了家。
养母梁虹飞一开始并不喜欢她,怀疑她是蒋政在外的私生女,为此跟蒋政闹了好一阵子。直到有天她被带去了趟医院,抽了管血做检查,回来后对她的态度才慢慢缓和。
蒋荞楠不懂什么是亲子鉴定,只记得那天乖乖听了妈妈的话,之后妈妈脸上的冷意就少了些,偶尔还会对她笑。
家里的日子算不上风平浪静,爸爸妈妈时常会因为些小事吵架,每次他们声调一高,蒋荞楠就吓得往角落躲,这时候蒋峤西总会悄悄走过来,塞给她一块琥珀糖,用小小的身子替她挡住那些不愉快的声音。
蒋荞楠就这样依赖着哥哥蒋峤西,觉得有他在就什么也不怕。
日子久了,蒋荞楠从邻居的闲聊里听出个秘密:蒋峤西并不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个叫蒋梦初的哥哥,只是在13岁的时候意外走了。
蒋荞楠有时候也不解,爸爸妈妈对蒋峤西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疏离。哥哥明明不喜欢黑色,可添的新衣服却大多是黑色;他生日那天盼着能吃块奶油蛋糕,爸爸却总记错日子,送的礼物也总是不合心意的钢笔或笔记本,而不是哥哥念叨了很久的玩具车。
但这些委屈,蒋峤西从不在蒋荞楠面前表露。他会每天跟她一起上下学,会把学校发的小饼干留给她,会耐心教她做不会的算术题。蒋荞楠便也只认这个对自己好的哥哥,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都抛在脑后。
虽然家里偶尔有阴云,但有哥哥的陪伴,日子也算安稳。春去秋来,转眼间,几个春秋就这么悄悄溜走了。
蒋政因工作调动,要带着兄妹俩搬到一个叫群山的地方安家,学校也得跟着转过去。
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奔驰,窗外的树影飞速往后退。蒋峤西靠在车窗上,脸色有些发白,眉头微微蹙着,明显是晕车了。
蒋荞楠从帆布包里摸出水瓶,拧开盖子递过去:
楠楠“哥哥,喝水。”
蒋峤西接过水抿了几口,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应了句“嗯”。
蒋政“马上就要到群山了,峤西啊你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到了那边还有摸底考试呢。”
蒋峤西晕车缓过来些,手往包里一摸,是表哥送他的外套,只可惜不小心脏了。爸爸说再给他买一件新的,可他还是不高兴。
蒋荞楠凑过来看见,小声说:
楠楠“一定可以洗干净的哥哥。”
他笑着应了一下。蒋荞楠见他还对着包里的外套闷闷不乐,眼珠一转,从兜里掏出支彩色记号笔。
她趴在车窗上,歪着头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了个圆,又添上弯弯的眼睛和咧开的嘴巴,一个胖乎乎的笑脸就画在了玻璃上。
楠楠“哥哥你看!”
她举着笔朝蒋峤西晃了晃。蒋峤西抬眼,刚皱着的眉头松了些。蒋荞楠又在笑脸旁边画了个小一点的脑袋,指着说:
楠楠“这是我,那个是你!”
说着,在两个脑袋中间画了道弯弯的线。
楠楠“我们一直在一起。”
蒋峤西看着玻璃上歪歪扭扭的画,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小峤西“画得像小土豆。”
蒋荞楠不服气地鼓了鼓腮帮子,却看见哥哥眼里的郁色淡了不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汽车终于驶进群山的地界,到学校时已近中午。蒋政领着兄妹俩找到教务处,老师翻看了转学手续,对蒋峤西说:
老师“四年级要先参加摸底考试,看看课本进度。”
蒋峤西点点头,背着书包跟着老师往教室走,临走前回头对蒋荞楠说:
小峤西“楠楠,在这儿等我。”
蒋荞楠被另一位老师领着,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老师“你年纪小,直接去二年级报道就行,不用考试。”
蒋荞楠在教务处的长椅上坐着等哥哥,百无聊赖地数着墙上的挂钟。忽然听见隔壁屋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悄悄挪过去,扒着门框往里看。
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年纪看着和蒋峤西差不多大。女孩正好从墙上的镜子里瞥见了门口的蒋荞楠,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身来。
蒋荞楠站直身子,小声说了句:
楠楠“你好。”
那女孩像是被突然吓到似的,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转身就往窗户跑,然后当着她的面就从窗户上跳下去了。
蒋荞楠站在原地愣了愣,不明白自己哪里吓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