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四）

蒋峤西写完作业走出屋时，晚风忽然一阵急刮，卷起院角的尘土，樱桃正蹲在窝棚边看蒋荞楠逗兔子，被风里的沙砾迷了眼，下意识抬手揉了揉。

“呼——”

风势更猛，院中间晾着外套的木衣架被吹得晃了晃，紧接着歪倒下来，而蒋荞楠正好蹲在衣架下面看兔子。

小峤西“楠楠！”

蒋峤西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他一把将蒋荞楠挡在身下，衣架带着上面的衣裳重重砸在了他背上。

楠楠“哥哥！”

蒋荞楠被他护在怀里，只听见“咚”的闷响和哥哥压抑的一声低吟，瞬间吓得哭了出来：

楠楠“哥哥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呜呜呜……都怪我，我不该蹲在那里的……”

樱桃也顾不上揉眼睛了，慌忙跑过来想扶衣架：

樱桃“你们没事吧！”

还好衣架不重，蒋峤西先低头拍了拍蒋荞楠的背，安抚道：

小峤西“别哭，哥哥没事。”

可蒋荞楠哪里肯信，抱着他的胳膊哭得更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小峤西“不哭了。”

他擦干净妹妹的脸，又指了指窝棚里探头探脑的莼鲈。蒋荞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小兔子正歪着头看她，抽噎声渐渐小了……

樱桃不懂，明明被砸的是蒋峤西，为什么他却反过来哄楠楠？这就是兄妹吗，有点羡慕了。

第二天一早，蒋政送兄妹俩去上学，到了学校门口，他反复叮嘱：

蒋政“在学校里多看着点妹妹，别让她乱跑，更不能让同学欺负她，听见没？”

蒋峤西点点头，拉紧了蒋荞楠的手。蒋荞楠仰着脸拉爸爸的手，脆生生保证：

楠楠“爸爸放心！我也会看好哥哥的！我会拉着哥哥一起走，不让坏人欺负他！”

爸爸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捏捏她的脸蛋：

蒋政“好，那你们兄妹俩互相看着，放学爸爸来接。”

蒋荞楠用力点头，拉着蒋峤西的衣角往校门口走，走两步还回头朝爸爸挥挥手，妹妹头走起路来一蓬一蓬的。

蒋峤西的同桌叫杜尚，是个活泼的男生，也是樱桃的好朋友。杜尚话很多，上课间隙总爱凑过来跟蒋峤西搭话，可蒋峤西多半只是嗯一声，要么就干脆低头看书，安静得像没听见。

好不容易盼到下课铃响，蒋峤西二话不说就起身往外走。杜尚心里纳闷，这新同桌闷不吭声，下课倒跑得挺快，便悄悄跟了上去。

杜尚跟着他一路走到二年级教室门口，蒋峤西停下脚步，微微侧身往教室里看。杜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妹妹头的小女生，正低头认真地在本子上画画，正是蒋荞楠。

阳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侧脸圆乎乎的，确实可爱。杜尚拍了拍蒋峤西的胳膊，故意压低声音问：

小杜尚“同桌，你在看什么呢？”

蒋峤西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见是杜尚才松了口气。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冷淡，往教室里指了指：

小峤西“那是我妹妹，楠楠。”

杜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挠挠头：

小杜尚“原来你下课跑这么快，是来看妹妹的啊？你妹妹长得真可爱，跟你一点都不像，你冷冰冰的，她看着就软乎乎的。”

蒋峤西没接话，目光又落回教室里，见蒋荞楠正抬头朝窗外望，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立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还挥了挥小手。

蒋峤西嘴角弯了一下，也冲她挥手，很快又恢复平静，转身往回走：

小峤西“回去上课了。”

放学后，樱桃熟门熟路地带着蒋峤西和蒋荞楠转悠。宿舍区的巷子弯弯曲曲，她一边走一边指着两旁的房子介绍，哪家门口种着月季，哪家养了只大黄狗，把住在这里的小伙伴们都指给兄妹俩看。

走到了杜尚家不远处，樱桃说杜尚和妈妈住一起，他爸爸早就调去外地工作了。每次杜叔叔回来，杜尚就会不高兴好几天，她至今也猜不透为什么。

刚走到一个小广场，杜尚就跑了过来，老远看见他们三个，立刻挥着胳膊喊：

小杜尚“樱桃！同桌！”

他几步冲到跟前，目光一下子落在蒋荞楠身上，眼睛亮晶晶的：

小杜尚“啊还有楠楠，楠楠要不要一起玩弹珠？我带了新买的彩色弹珠！”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弹珠，在手心晃得叮当响。蒋荞楠好奇地凑近看，杜尚趁机揉了揉她的妹妹头：

小杜尚“哇塞你真可爱，头发也好软！”

蒋荞楠眨眨眼，看了看他的弹珠：

楠楠“这个蓝色的和昨天给哥哥的超人糖一样！”

杜尚立刻把蓝色弹珠塞给她：

小杜尚“送你啦！我们去那边画格子跳房子好不好？我教你玩！”

说着就要拉蒋荞楠的手。

一旁的蒋峤西眉头悄悄皱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站在两人中间，淡淡开口：

小峤西“我们要回家吃饭了。”

杜尚没察觉他语气里的不情愿，依旧兴冲冲地说：

小杜尚“那吃完饭玩啊？我等着你们。”

蒋峤西看着杜尚几乎要贴到妹妹身边，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干脆牵起蒋荞楠的手：

小峤西“吃完饭要写作业，不去。”

说完就拉着蒋荞楠往前走，脚步快了很多。杜尚愣在原地，挠挠头看着两人的背影，问樱桃：

小杜尚“奇怪，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