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既已应下燕迟的求娶,便不再耽搁,当日便召集了宫中内侍拟写懿旨。三道赐婚的旨意一并传出——秦朝羽赐给太子,冯沉碧赐给成王,而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陆秋岑与睿王世子燕迟的婚事。
接旨这天,陆秋岑难得穿上了裙子。她平时不是官服就是劲装,今日梳了发髻,又簪了步摇。秦莞还给她挑拣胭脂,细细地匀了层薄粉,又点了点绛唇。平日里的英气被柔化了几分,眉眼间染上女儿家的娇俏。
岳凝“好看!真是好看!我就说你适合穿女装,偏你总说行动不便,这下信了吧?”
陆秋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拢了拢裙摆,小声道:
陆秋岑“我还是感觉太花哨了,不太习惯……”
秦莞“哪里花哨了?这叫得体!”
秦莞按住她的手。
秦莞“今日不同往日,赐婚这么大的事,就得穿得喜庆些。”
正说着,秦霜的目光投了过来,她看见陆秋岑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陆秋岑见她神色恹恹,不像往日那般活泼,便走上前,柔声问:
陆秋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霜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
秦霜“我……我好像有点难过。”
陆秋岑“为什么难过?”
陆秋岑在她一旁坐下。秦霜咬了咬唇:
秦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岳凝和秦莞对视一眼,都没敢出声。
陆秋岑怔了怔,随即轻轻摸了摸秦霜的头,语气温柔却坚定:
陆秋岑“六姐姐,你这不是喜欢。”
陆秋岑“你身为庶女,在府里受了不少委屈,心里或许一直盼着有个人能护着你。恰好我出现了,帮了你几次,你便把这份依赖当成了喜欢。”
她顿了顿,看着秦霜的眼睛,认真道:
陆秋岑“等再过些日子,你会遇到真正让你心动的人。他会像你期待的那样,拼尽全力护着你,陪你走过往后的路。到那时你就会明白,现在这份心情,只是少女心事里一段小小的波澜。”
秦霜“真的吗?”
陆秋岑“真的。你这么好,一定会遇到那个人的。”
秦霜看着她眼中的温和,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渐渐散去,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秦霜“嗯!”
正说着,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公公闯入,脸色惨白,他呈上一个折子给皇上。
睿王死了。
太后身子一软,当场向后倒去。秦莞眼疾手快扶住她,随即带着太后匆匆往内帐去了。
燕迟僵在原地,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褪尽血色,双手微微颤抖,好像连呼吸都忘了。陆秋岑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陆秋岑“燕迟。”
她放柔了声音,掌心覆上他的手背。
陆秋岑“看着我。”
燕迟没有动,眼珠像是凝固了一般。陆秋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唤了一声:
陆秋岑“燕迟。”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眼底空茫一片。
营帐内,陆秋岑静静地站在燕迟身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后背。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放下手,眼眶有些红。
燕迟“我没事。”
他哑声道。陆秋岑抬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湿痕,指尖温柔:
陆秋岑“没事就好。但不用硬撑着,想哭就哭出来,有我在。”
燕迟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带着一丝依赖:
燕迟“……陪我一会儿。”
陆秋岑“好。我陪着你。”
帐外的风卷起帘子,带来一丝凉意。两人就这么站着,没有再多说什么,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彼此掌心流转,支撑着快要倒下的那一方。
燕迟定了定神,眼中的脆弱被强压下去,只剩下一片沉凝。他看向陆秋岑,声音虽仍带着沙哑,却已多了几分决断:
燕迟“我要去接父王的灵柩。”
陆秋岑“我跟你一起去。”
燕迟“路上辛苦,且未必安全。”
陆秋岑“你如今这般情形,我怎能留你一人?再说,论骑马赶路,我未必比你差。”
燕迟望着她清亮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担忧,只有不容置疑的陪伴,心头一暖,终是点了点头。
陆秋岑转身回帐,迅速换下那身华丽的锦裙,重新穿上利落的劲装,束起长发,又将佩剑系在腰间。镜中的人恢复了平日的干练模样,眼神却比往常更多了几分沉稳。
出来时,燕迟已整装待发。陆秋岑看向一旁的白枫,吩咐道:
陆秋岑“这里有太后和秦莞,你留下护好她们,有事随时传信。”
白枫“属下遵命。”
两人出了营地,侍卫已牵来两匹骏马。燕迟翻身上马,动作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陆秋岑也利落地上了马,与他并驾齐驱。
从前,总是他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如今,他的天塌了一角,该轮到她握紧剑,陪他走过这最难的路了。
陆秋岑“走吧。”
燕迟偏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随即策马前行。陆秋岑立刻跟上,两匹骏马扬起尘土,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两道并肩前行的身影,坚定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