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夜（一）

秋月白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漫不经心地问：

秋月白“九旗营的人选定了？”

肖珏“你想进？”

秋月白“我才不进。一群大男人挤在一起，听你发号施令，想想都觉得无趣。”

她要的从不是这种被圈住的身份。

肖珏“雷侯。”

秋月白挑眉，语气平淡：

秋月白“不是禾晏？”

肖珏抬眸看她，眼底带着点探究：

肖珏“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秋月白“我为什么生气？她进九旗营，自然是好事；但她进不去，我也损失不了什么。”

秋月白“我只是不解，禾晏是掖州卫第一，以她的能力，竟然进不了九旗营？”

肖珏沉默片刻，移开目光，没再接话。或许，他确实高估了秋月白对禾晏的在意。

转眼到了中秋，军营里难得热闹，新兵们聚在一起饮酒说笑，禾晏那边更是被众人围着，俨然成了庆功宴的主角。

秋月白没去凑那个热闹，禾晏也懂她。她向来不喜欢那群浑身汗味的糙汉子。

夜色渐深，秋月白拎着一壶酒，径直走向肖珏的营帐。他正坐在案前抚琴，琴音清越，带着点孤寂的意味。

秋月白“肖都督倒是好兴致。”

秋月白推帐而入，将酒壶往桌上一放。

秋月白“独酌不如共饮，陪我喝两杯？”

肖珏看她一眼，便继续抚琴。

肖珏“无趣。”

秋月白也不勉强，自己拿起酒壶，一杯接一杯，很快就有了醉意。

她晃了晃酒壶，见里面空了，便笑眯眯地凑到肖珏身边，手指轻轻点在他抚琴的手背上：

秋月白“你说你，不喝酒，不贪财，不好色，活着图什么？”

她的指尖带着酒气的温热，肖珏的手微微一僵。秋月白却得寸进尺，身子再凑近些，几乎贴在他耳边，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蛊惑：

秋月白“肖珏，你想娶我吗？”

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带着淡淡的酒香，肖珏的耳根有些发烫，抬眸望她，烛光映在他眼底，漾开一层柔软的涟漪，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脉脉含情，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

他没有立刻回答，可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秋月白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绪，忽然笑了，起初只是低低的嗤笑，很快便愈发放肆，笑声在寂静的帐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几分嘲弄。

秋月白“你真想娶我呀？”

她挑眉，笑意未减。

秋月白“肖珏，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以为凭你，配得上？”

肖珏“你喝醉了。”

肖珏的声音有些沙哑。

秋月白“难道将军要惩罚一个喝醉的女子口出狂言吗？”

秋月白收了笑，固执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下颌线，语气带着点戏谑：

秋月白“他们都说你肖珏铁面无私，不近人情……可我怎么觉得，你这里……”

她指尖点了点他的心口。

秋月白“其实也不是那么硬呢？”

肖珏握住她不安分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肖珏“秋月白，安分点。”

秋月白笑起来，眉眼弯弯，像只狡黠的狐狸。

秋月白“我要是安分，你还会注意到我吗？”

秋月白见他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怀疑。她便笑得更欢了，另一只手伸过去，想要摘掉他束发的发冠：

秋月白“你看你，又怀疑我……让我看看，你披散头发是什么样子……”

肖珏按住她的手，将她推开些许距离：

肖珏“够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秋月白却没在意，忽然打了个哈欠，身子一软，竟直接靠在了他的肩头：

秋月白“我来为你抚琴一曲。”

起初只是几声零散的拨弄，不成曲调，却清越动听。紧接着，旋律渐起，既非时下流行的雅乐，也非坊间传唱的俗曲，倒像是随心而发的即兴之作，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疯狂，像极了她眼底深藏的东西。

没有刻意的炫技，却每个音符都恰到好处，轻重缓急拿捏得精妙无比，仿佛那些琴弦本就长在她指尖一般。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秋月白“怎的，被我迷住了？”

秋月白挑了挑眉，盯着肖珏的眼睛。肖珏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她微扬的下巴，看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看着她因方才笑过而微微泛红的唇角。

一股莫名的冲动顺着血液蔓延开来，直冲心口。

他想亲她。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想俯身靠近，想感受她唇瓣的温度，想将她眼底那抹总是疏离的笑意，换成属于他的、更真实的情绪。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的唇上，呼吸不自觉地放轻，身体甚至微微前倾，仿佛下一刻就要付诸行动。

就在两人鼻尖即将触碰的瞬间，秋月白忽然动了。她微微仰头，带着点猝不及防的迅猛，唇瓣轻轻擦过他的。

很轻，转瞬即逝。

肖珏怔住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秋月白脸上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眼神轻佻，完全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或情意。

肖珏看着她，心头那股冲动还未平息，却又被她这副模样浇上了一盆凉水，凉热交织，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喉结微动，最终只是沉声道：

肖珏“秋月白……”

秋月白“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却忽然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轻易就能撩动他的心弦，又能立刻抽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