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荞楠和杜尚到港后先去了医院，表哥见他们来，脸上掠过惊讶，听明来意后，沉默片刻，说出了蒋峤西的住址，又说到他如今在港大读书，半工半读，暑假白天常去工地打零工。
两人谢过表哥，买了些水果放在病房，便按地址寻去出租屋。那片区域老旧，巷子狭窄，找到那栋楼时，楼梯间昏暗逼仄。
屋里比想象中更局促，家具陈旧。蒋荞楠目光扫过，拉开一面突兀的帘子，两人的视线定在一面墙上——
满墙贴着泛黄的旧照片，全是她的样子，红线在其间绕出歪扭的轨迹，织成一张网，在昏暗里亮得刺眼。她脚步顿住，指尖微微发颤，盯着那些红线缠裹的痕迹，喉咙发紧。杜尚站在她身侧，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没说话。
蒋荞楠“我想去找他。”
杜尚点头：
杜尚“去吧，去把蒋峤西带回来。这里太小住不了三个人，我去订酒店，好了给你打电话。”
她按表哥说的地址找到工地，烈日下的大楼正施工。她在楼下抬头，一眼就看见楼上蹲着的蒋峤西——
他黑了，瘦了，旧工服沾着灰，正和工人一起低头扒拉盒饭，侧脸线条比从前硬朗，也添了几分疲惫的沧桑。
蒋荞楠站在楼下，眼泪没预兆地往下掉，视线模糊又清晰。她深吸口气，顺着楼梯往上走。
楼上的蒋峤西似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抬头，目光撞进蒋荞楠眼里的瞬间，手里的盒饭掉在地上。他眼里先是炸开难以置信的欣喜，随即被惊慌冲散，猛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和衣服，又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转身就往另一侧的楼梯口跑。
蒋荞楠追了两步，看着他踉跄着往下冲的背影，停住了脚。她走到楼梯口的栏杆边，这里离地面大约三米，她扶着栏杆，慢慢翻了过去，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楼下的蒋峤西刚跑到一半，回头看见这幕，魂都吓飞了。
她有抑郁症，他知道她敢的。
蒋峤西“楠楠！”
他嘶吼着往回冲。
就在他扑到楼梯下的瞬间，蒋荞楠跳了下来。
从前那些被抑郁拖进深渊的夜里，蒋荞楠不是没想过从窗口跳下去。冷风灌进单薄的睡衣时，她总盯着楼下的黑影发怔，脚好几次都越过了窗台，可每次都被杜尚拉住。
他会从身后紧紧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发顶，一遍一遍的念她的名字，直到她冻僵的手指慢慢蜷起来，被他裹进温暖的掌心。
那时她不敢真的跳。她怕摔在冰冷的地上，怕疼，更怕杜尚在她身后哭。
可现在站在工地的栏杆上时，她一点都不怕了。她知道蒋峤西会跑过来，知道他不会让她摔着。
所以她跳得毫无顾忌。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她跌进一个带着尘土味的怀抱，撞得对方闷哼一声，却被牢牢抱住。蒋峤西的手臂在发抖，掌心死死扣着她的背，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蒋峤西“你疯了……你敢……你敢……”
蒋荞楠埋在他怀里，闷闷地笑，眼泪却蹭湿了他的工服：
蒋荞楠“哥，我抓住你了。”
蒋荞楠在他怀里蹭了蹭：
蒋荞楠“哥，你现在……过的好不好？”
蒋峤西喉结滚了滚，手臂终于收紧了些，把她往怀里按了按：
蒋峤西“不好。”
蒋荞楠“那……开不开心？”
蒋峤西“不开心。”
蒋荞楠“想不想我？”
这话落进耳里，蒋峤西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发顶，一字一句，说得又急又重：
蒋峤西“想。想你，很想很想。”
想了多少年，数都数不清了。
可他还是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些距离：
蒋峤西“楠楠，你不该来的。我们的关系，要是被人知道了，会有多少闲话？我怕你受委屈。”
蒋荞楠却上前一步，重新拉住他的手，他的手粗糙，带着薄茧，她却攥得很紧。她抬着头看他：
蒋荞楠“我不想做胆小鬼了。”
蒋荞楠“你走后的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我渐渐明白，我离不开你。”
她笑了笑，眼角还沾着泪，却笑得很真：
蒋荞楠“我爱上哥哥，最最简单的理由之一，就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所有的坏习惯，对生活的态度，一切的一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蒋荞楠“所以我只需要接受你、爱你就够了，不用改变自己任何一点。”
她顿了顿，声音更坚定了些。
蒋荞楠“而且我们从小就知道，彼此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说完，她真的仰起头，对着空旷的工地，轻轻喊了一声：
蒋荞楠“我爱蒋峤西。”
蒋荞楠“蒋峤西是我哥哥。”
最后一句，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蒋荞楠“我就是爱他。”
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散了些，却清清楚楚落进蒋峤西的耳朵里。他看着她眼里的光，那些藏了多年的顾虑、害怕，好像一下子就被这束光照得软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