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四）

傅隆生最初的蓝图，是打造一支绝对理智、高效、摒弃情感弱点的精锐团队，像他一样在阴影中游刃有余。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讽刺。

这群被他从泥泞中捡回来、用严苛手段训练出来的狼崽子，彼此之间却滋生出了异常牢固的兄弟情谊。

他们会为了彼此顶撞他，会在任务中毫不犹豫地为对方挡刀，会分享秘密，会互相维护。这种情谊，随着他们年龄增长，逐渐演变成了对傅隆生绝对权威的集体叛逆。

但在这份日益紧张的父子关系中，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Ella的态度。

傅隆生冷眼旁观，看得一清二楚。

这群小子，每一个，看Ella的眼神都带着一种超越兄妹界限的、隐晦的觊觎和偏爱。他们会下意识地保护她，纵容她，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甚至为了她争风吃醋，尤其是那个最藏不住心思的小辛。

这种情况，在傅隆生看来，简直是团队协作和冷酷执行任务的大忌！情感是弱点，而围绕一个女性产生的、混杂着竞争和荷尔蒙的复杂情感，更是足以撕裂整个团队。

他甚至动过念头，将Ella彻底从团队中剔除，或者远远送走，以绝后患。一个合格的领导者，理应如此。

然而……

女孩子，似乎真的和那些臭小子不一样。

就连傅隆生自己，也时常在不经意间，被Ella身上某种行为所感染。

一个深夜，傅隆生独自在书房处理棘手的事务，连续的压力让他眉宇间凝聚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疲惫。

Ella端着一杯热牛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Ella“Daddy，喝点热的，早点休息。”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傅隆生正烦躁，头也没抬，语气冰冷地斥道：

傅隆生“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Ella没有吓得立刻退出去，也没有辩解。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

Ella“我看您灯还亮着……很晚了。”

傅隆生不耐烦地抬起头，想用更严厉的语气呵斥她，却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担忧。她身上还带着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暖意，穿着单薄的睡衣，显得格外纤细。

那一刻，傅隆生胸腔里那股无名火，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包裹了一下，竟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他看着她放在桌上的那杯牛奶，热气袅袅升起。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语气却缓和了一点：

傅隆生“知道了，去睡吧。”

Ella这才点点头，轻声说：

Ella“Daddy也早点睡。”

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傅隆生看着那杯牛奶，沉默了许久。最终，他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些疲惫和寒意。

这种微不足道的、甚至让他自己鄙夷的心软，在他与Ella的相处中，一次次上演。

正是这些他最为排斥的软肋，让他一次次收回了想要处理掉她的手，让她得以留在这个日益危险的漩涡中心，也让她成为了连接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的最后一丝脆弱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