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三）

平日里，孤儿院的院子里充斥着格斗训练时的呼喝声，以及傅隆生严厉的训斥。但总有一些日子，气氛会截然不同。

通常是某个传统节日，或者某个孩子的生日。傅隆生会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大袋子回来。

傅隆生“都过来。”

他声音依旧不算温和，但少了平时的冷硬。

孩子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睛亮晶晶地围拢过来，带着压抑的兴奋和期待。

傅隆生会从袋子里拿出精心挑选的，或者说，是符合他们各自“特长”和发展方向的礼物。

傅隆生“小辛！”

轮到小辛时，他总是最迫不及待。

傅隆生有时会故意板着脸逗他，拿出一本字帖或《弟子规》，看着小辛瞬间垮下的小脸，才笑着从背后变出他真正想要的。

傅隆生“臭小子，再不听话就揍你！”

小辛立刻抢过来，爱不释手，蹦跳着：

小辛“谢谢干爹！保证听话！”

最后，总是Ella。

傅隆生会看着她，眼神会比看其他孩子时稍微柔和一丝丝。给她的礼物也总是不同，有时是一条漂亮的裙子，有时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甚至是一盒当时还算稀罕的进口巧克力。

傅隆生“Ella，给你的。”

Ella会小心翼翼地接过，仰起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的笑容，声音清脆：

Ella“谢谢Daddy！”

然后，她会迫不及待地跑到哥哥们中间炫耀。

Ella“看！Daddy给我买的裙子！”

Ella“大哥大哥！音乐盒！会唱歌的！”

Ella“三哥！巧克力！分你一半！”

小辛往往会凑过来，故意酸溜溜地说：

小辛“哼，干爹又偏心！为什么Ella的礼物总是最好看的！”

胡枫会搂住小辛的脖子，笑道：

胡枫“因为你小子只配玩泥巴！我们Ella是小公主嘛！”

傅隆生通常就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吵吵闹闹，分食糖果，试穿新衣，摆弄新玩具。

他那张常年冷硬的脸上，在这种时刻，会浮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温和神情。他不会参与太久，往往看一会儿，就转身离开，留下空间让孩子们自己玩闹。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这群被他以残酷方式培养的孩子们眼中，傅隆生才暂时褪去了严格的外衣，模糊地显现出一个“父亲”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短暂的、真实的快乐和温暖，冲淡了平日训练的艰苦和残酷。

那些礼物，或许依旧带着筛选和培养的目的，但那一刻的欣喜和团圆感，对这群缺乏关爱的孩子来说，是真实而珍贵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后来知道了更多残酷的真相，Ella内心深处，依旧固执地保留着对这些短暂温暖时刻的眷恋，以及一丝对父亲这个角色的复杂情感。

傅隆生偶尔会亲自下厨，尤其是在某些节日或者他觉得需要“凝聚人心”的时候。而他最常做、也似乎最引以为傲的一道菜，就是西湖醋鱼。

他总是严格按照某本旧菜谱上的步骤来，一丝不苟。处理鱼、片鱼、调汁、勾芡……动作干净利落，成品摆盘也颇为讲究，色泽红亮，香气扑鼻。

然而，那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酸甜的比例总是透着一种诡异的失衡，醋味要么过于尖锐呛口，要么甜得发腻发齁。

第一次他兴致勃勃地端上桌时，孩子们看着那卖相不错的鱼，还满怀期待。

小辛最先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表情瞬间凝固。其他哥哥们尝过之后，也纷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咀嚼的动作变得异常缓慢和艰难。

只有傅隆生自己，尝了一口，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还问：

傅隆生“味道怎么样？”

孩子们面面相觑。

熙旺“……挺特别的，干爹。”

胡枫“daddy亲自下厨，就是最好的味道！”

阿威“……嗯。”

熙蒙“……谢谢干爹。”

这么好吃吗？

Ella“……”

要吐了。

这是Ella第一次受害。

等到饭后，傅隆生离开，孩子们聚在一起洗碗收拾时，才终于忍不住吐槽。

小辛“我的天！干爹是怎么把鱼做得又酸又甜又苦的？”

小辛吐着舌头，仿佛还能回味那可怕的味道。胡枫心有余悸：

胡枫“我感觉我的舌头刚才经历了一场化学攻击。”

熙蒙“我怀疑他用的不是镇江香醋，可能是某种工业醋酸稀释的……”

熙旺都无奈地笑了笑：

熙旺“下次……想办法让干爹换个菜吧。”

阿威默默点头。仔仔小声提议：

仔仔“要不我们下次提前把醋藏起来？”

Ella听着哥哥们的吐槽，忍不住偷笑。她也觉得那鱼很难吃，但看到干爹那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期待的样子，她又觉得有点好笑，甚至……有一点点心酸。他大概是真的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只是天赋点确实没点在厨艺上。

后来，只要看到傅隆生拎着鱼走进厨房，孩子们就会默契地交换一个“又来了”的眼神，然后开始暗中准备大量的白米饭和开水，并祈祷这次能稍微正常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