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一）

楚昭带着秋月白给予的承诺与安抚返回曜京，心中虽仍有不安，却也被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填满。然而，京中的局势却容不得他沉溺于儿女私情。

楚昭面见了承平帝，升了官职。徐敬甫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虽依旧倚重，却多了审视与试探。而徐敬甫的独女徐聘婷，更是成了他眼下最大的麻烦。

徐聘婷自幼被娇惯坏了，性子骄纵跋扈，对容貌俊雅、才华出众的楚昭早已倾心。以往，楚昭碍于徐敬甫的情面，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却也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可如今，他心中已有了明媚张扬的秋月白，再看徐聘婷那副故作姿态、纠缠不休的模样，便只觉得厌烦不耐，连那点表面的客气都难以维持，态度冷淡了许多。

徐聘婷何曾受过这等冷落？又哭又闹，终究是惊动了徐敬甫。

书房内，徐敬甫面色不虞，虽未明说，言语间却带着敲打之意，无非是让他识时务，顾全大局。

楚昭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能恭顺应下，强忍着不适，重新与徐聘婷周旋。

这日，徐聘婷和楚昭一起在房中作画画梅，徐聘婷不小心将蘸了墨汁的笔甩到了楚昭雪白的衣襟上！

徐聘婷“子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聘婷惊呼一声，连忙拿出绣帕想要替他擦拭。

楚昭脸色一沉，不经意避开她的触碰。看着衣襟上那团刺眼的墨渍，他只觉得心头一阵翻涌的恶心与烦躁。

楚昭“无妨，我去更衣。”

徐聘婷看着他的背影，还在为楚昭突然对她转变的好感沾沾自喜。目光扫过石桌，忽然一卷画轴吸引。

好奇心起，她将画轴展开。

画卷之上，是一位身着华服，于月下回眸的少女。女子容貌极盛，眉眼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与慵懒，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眼神灵动狡黠。虽只是画像，却已能想象其本人是何等的风华绝代，明媚不可方物。

徐聘婷看得呆住了，随即一股强烈的嫉妒涌上心头。这画中女子她认的，是前朝长公主贞礼，不过这幅画为什么能让楚昭如此珍藏？

正当她咬牙切齿之际，楚昭已换好衣衫。他一眼便看到徐聘婷手中展开的画轴，脸色骤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上前，一把将画轴夺了回来，动作急切地卷好。

楚昭“徐小姐！”

他的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与不悦。

楚昭“未经允许，岂可擅动他人之物？”

徐聘婷“你怎么会有贞礼公主的画像？”

楚昭闻言，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徐聘婷，带着探究：

楚昭“徐小姐认识贞礼公主？”

贞礼公主深居简出，极少在人前露面，长公主府大火之后，见过她真容的下人尽数葬身火海，世间关于她容貌的传言虽多，但能确切认出她画像的人，少之又少。徐聘婷如何认得？

徐聘婷被他一问，带着点炫耀的语气道：

徐聘婷“好多年前皇宫秋猎，我跟着父亲去过，远远看到过一眼！她长得那么漂亮，我一眼就记住了！绝对不会认错！”

她说着，看向楚昭紧紧护着的画轴，语气不悦：

徐聘婷“可是……贞礼公主不是早就死了吗？子兰，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楚昭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依旧平静，他将画轴仔细收好，淡淡道：

楚昭“一幅旧画罢了，偶然所得。徐小姐言重了。”

说罢，他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拱手道：

楚昭“楚某还有要事在身，徐小姐我们改日再约。”

楚昭心中警铃大作。徐聘婷认出了贞礼公主，此事可大可小，一旦传入有心人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徐聘婷“那贞礼公主不是早就烧死了吗？楚昭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她本意只是想告楚昭一状，发泄不满，却不知自己这番话，在徐敬甫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书房内，烛火摇曳。徐敬甫听完女儿的抱怨，原本温和带笑的脸庞瞬间沉了下来。

贞礼公主……那个早已该化为灰烬的名字，如同噩梦般再次浮现。

当年，贞礼公主骄奢淫逸，贪恋荣华，他觊觎长公主府的财富已久。他精心设局，最终一场“意外”的大火，将一切焚烧殆尽。那庞大的财富，也顺理成章地、通过各种渠道，落入了他的掌控。

他一直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贞礼公主及其心腹早已死绝。可如今，楚昭手中竟出现了她的画像？

楚昭为何会有她的画像？是偶然所得，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或者，他接触到了什么与贞礼公主相关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入徐敬甫的脑海——贞礼公主，会不会根本没死？

那个女人，他比谁都了解。看似骄纵奢靡，实则心思诡谲，睚眦必报。若她真的侥幸逃生，以她的性子，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回来复仇！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徐敬甫随即立刻秘密召来了何如非。

徐敬甫“贞礼公主……可能还活着。”

徐敬甫“你立刻去查，仔细地查！从曜京到各州，但凡有任何疑似与她容貌、气度相似，行为异常，或是可能有所牵连的女子，一律报上来！”

他顿了顿，语气森寒，一字一句道：

徐敬甫“记住，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个！务必……斩草除根！”

何如非垂首领命：

何如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