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三）

柳随风“你慌什么？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远方：

柳随风“这个猜测……来源于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你为了救萧秋水一次又一次倒在血泊里……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挑眉：

沈呦呦“你猜得挺准啊。”

柳随风“你傻不傻？你曾经那么胆小怕死一个人，怎么会整天把死放在嘴边呢？”

他端起桌上那碗漆黑的药汤，眼神决绝：

柳随风“我一定会去救帮主，但如果……如果我死了……”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着沈呦呦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恳求：

柳随风“呦呦，下一次……早点来找我。”

说完，他仰起头，将碗中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入喉，柳随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用那双开始涣散却依旧执着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沈呦呦。

沈呦呦站在原地，看着柳随风痛苦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下一次……早点来找我……

这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她原本的计划，是读档重来后彻底了结和柳随风的孽缘，在一切开始之前就阻止悲剧。可柳随风这番话，却让她原本坚定的心，产生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动摇……

药力在柳随风的四肢百骸、经脉骨髓中疯狂穿刺、灼烧！那是一种远超常人想象极限的痛苦，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碾碎！

柳随风“呃啊啊啊——！”

柳随风再也无法抑制，发出凄厉的嚎叫。他双手死死的缠着丝线，此刻被他无意识地紧紧缠绕在手心，越勒越紧，深深陷入皮肉，鲜血顺着丝线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汗水、血水，还有因为痛苦而泌出的泪水混杂在一起，将他那张俊美却此刻扭曲的脸庞浸得湿透。

沈呦呦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

看着他如何从那个高傲、偏执、不可一世的柳随风，变成眼前这个哀嚎的可怜虫。

看着他因为剧痛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依旧执拗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仿佛她是这无边苦海中唯一的光。

听着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每一声都砸在沈呦呦的心上。

她以为自己可以硬起心肠，可以冷漠地欣赏这场“报复”。她以为自己对这个强行闯入她生命、带给她无数困扰和恐惧的病娇，只有厌恶和憎恨。

可是，当亲眼目睹这活生生的人间惨剧在眼前上演，当看到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甘愿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时，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了，碎了。

风朗……

无论是现实世界里那个温润如玉却结局凄惨的竹马风朗，还是这个武侠世界中，顶着同一张脸，却背负着更深重悲剧命运的柳随风，他们似乎总与痛苦和不幸捆绑在一起。

而她沈呦呦，似乎永远无法对这张脸、对这份凄惨，真正做到无动于衷。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流下，尝到一丝咸涩。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终于无法再直视下去。

在柳随风又一次因为剧痛而昂起头、发出濒死般嘶吼的瞬间，沈呦呦转过了身，背对着那地狱般的景象。

身后，柳随风的嚎叫声渐渐变得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喘息。

沈呦呦背对着他，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