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深处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吴邪和许清梦蜷缩在这间相对安全的右耳室,前有夺命的七星疑棺,后有连张起灵都忌惮的血尸怪物,唯一的退路盗洞却将他们送回了原点——吴邪留在墓道壁上的那道新鲜刮痕,像是一张无声嘲讽的嘴。
“服了!”吴邪低声咒骂,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混着墓道里的尘土,在他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
他把矿灯光束压低,重新摊开地上那几张从老外背包里翻出来的皱巴巴图纸,这是他们仅存的线索。
许清梦凑近,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并非直接危险,而是指向这些图纸本身的重要性。一张是血尸墓室的结构图,琉璃顶的标注清晰可见,旁边还有潦草的破解思路,显然前一批摸金贼是做了功课的。
另一张,则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是整个鲁王宫的鸟瞰图!
“看这里!”吴邪的手指急切地戳在图上他们所在的耳室位置,“我们下来的盗洞……”他的手指沿着那条代表盗洞的曲折线条移动,最终停在另一个分岔口,“这条路,标记着‘塌’!彻底堵死了。”希望刚刚燃起就被浇灭。
许清梦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鸟瞰图上耳室左侧边缘。一条极其细微的虚线,连接着主墓道和他们所在墙壁的后方,标注着一个不起眼的独立小方格。
“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墙后面……有东西!一个被虚线连着的独立空间,可能是秘道!”
“秘道?”吴邪精神一振,立刻回想起爷爷笔记里的零碎记载,“石头暗门,水银击发,平板触发器……位置通常极其隐蔽。”
他立刻行动起来,矿灯的光束如同探针,一寸寸扫过耳室冰冷的石壁。砖缝、角落、甚至天花板的接缝都不放过。许清梦也配合着在另一侧摸索,指尖传来石头的粗粝和阴冷的湿气。
时间在焦灼的搜寻中流逝。终于,吴邪的目光定格在墙角与地面相接处。那里有一块石板,边缘的缝隙似乎比其他地方略宽,形状也更规整,呈现出一种刻意的方形轮廓。
“找到了!”他声音压抑着激动。
两人合力,试图按压那块石板。石板纹丝不动,如同焊死在地面上。
“不对啊……”吴邪皱眉,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思索。就在这时,许清梦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也许是松动的砖块,也许是紧张的绊蒜)猛地一滑,整个人惊呼着朝吴邪的方向栽倒!
“小心!”吴邪下意识伸手去扶。
然而,就在许清梦摔倒、身体重量意外地压向那块方形石板边缘的刹那——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括咬合声从脚下传来,清晰得令人心脏骤停!不是预想中的墙壁翻转或石门洞开,而是他们立足的整片地面猛地向下塌陷!
“啊——!”两人的惊呼声被下坠的疾风瞬间撕碎。
轰隆!
尘土弥漫。吴邪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砸在他身上,是许清梦。
她手中的矿灯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几步外的石头上,唯一的光源瞬间熄灭,整个世界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噬。
“咳咳……清梦?你没事吧?”吴邪忍着痛楚摸索着,首先摸到了女孩的手臂,冰凉一片。
“没……没事……”许清梦的声音带着痛楚的吸气声,挣扎着想坐起来,“灯!灯摔坏了!”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放大了恐惧。吴邪摸索着周围,试图找到那盏至关重要的矿灯。指尖触到的除了冰冷湿滑的地面,还有……某种柔软的、带着布料的阻碍物。他下意识地顺着那东西摸去,下一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摸到了一只手!
一只冰凉、浮肿、皮肤触感怪异得如同泡烂皮革的手。
“啊!”吴邪触电般缩回手,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怎么了?”许清梦在黑暗中紧张地问。
“有……有死人!”吴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仅剩的火折子,用力一甩。
噗嗤!
微弱的橘红色火光挣扎着亮起,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光线所及之处,一具中年男性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尸体仰面躺着,脸色是死人才有的青灰浮肿,嘴唇乌紫。最骇人的是他敞开的迷彩服下,整个腹部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伤口,黑红色的凝固血液和破碎的内脏组织暴露在外。
而在这血腥的伤口里,几只足有成人手掌大小、甲壳泛着诡异青黑色的巨大尸蟞正缓缓蠕动、啃噬着腐肉!尸蟞口器开合,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
“呕……”许清梦只看了一眼,就死死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吴邪也脸色惨白,强忍着不适,借着摇曳的火光快速扫视环境。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方形石室,像个地窖,四壁都是粗粝的原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和土腥味。
但一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凉风,正从石墙高处几个拳头大小的孔洞里吹进来。
“是排气孔,有风!”许清梦也注意到了,声音里透出一丝希望。她忍着恐惧和恶心,手脚并用地爬向摔坏的矿灯。所幸只是灯罩裂了,电池似乎还能用。她摸索着重新组装。
趁着许清梦修灯,吴邪壮着胆子,用火折子靠近那具尸体检查。迷彩服很普通,口袋里的皮夹子还在。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皮夹。
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和一张模糊的车站小件行李寄存凭证,日期是大约十天前。没有身份证。当他解开尸体的皮带扣时,借着火光,看到了内圈一个清晰的钢印编码:**02200059**。
“身份不明。”吴邪把钱包塞进自己口袋,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这时,许清梦终于成功点亮了矿灯,虽然光线比之前暗淡许多,但总算驱散了大部分黑暗。
“这地方……”许清梦举着灯,仔细扫视石壁,“石料粗糙,堆砌方式原始,西周风格……很可能是当年修建陵墓的工匠偷偷预留的逃生通道。”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对面墙壁高处,离地面约有三米的地方——那里嵌着一扇低矮、仅容一人爬行通过的方形石门。“吴邪,那里。”
石门下方原本应该连接着攀爬的木梯,如今只剩几截腐朽断裂的木桩可怜地钉在墙上。
就在两人望着那出口,一筹莫展之际——
“小三爷?!”
一个熟悉又带着极度震惊的声音猛地从头顶那扇小石门后传来!
两人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只见潘子那张沾满尘土和汗水的脸,正从那扇小石门后急切地探出来,他的眼神充满了找到同伴的狂喜,但这份狂喜在看到吴邪身后景象的瞬间,骤然转化为无法形容的惊骇和暴怒。
“操!趴下小三爷!”潘子目眦欲裂,几乎是咆哮出声!他手中的枪瞬间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吴邪!
许清梦的“系统”在潘子举枪的同一刹那发出尖锐到刺穿脑髓的警报!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狠狠推了吴邪一把!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地窖狭小的空间里炸响!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几乎是擦着吴邪翻滚开的后脑勺呼啸而过,狠狠打在——
“咔嚓!”
一只刚刚从墙壁阴影里悄无声息扑向吴邪后颈的青黑色巨大尸蟞,被子弹精准地打爆!腥臭的汁液和甲壳碎片四散飞溅!
吴邪惊魂未定地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头皮瞬间炸开,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借着矿灯昏黄的光束,只见他们身后的墙壁和天花板上,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那种手掌大小、甲壳青黑的巨大尸蟞!它们层层叠叠,如同涌动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潮水,无数双细小猩红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而冰冷的光!
刚才被打爆的那一只,只是这恐怖浪潮最前沿微不足道的一朵浪花!此刻,这尸蟞浪潮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铺天盖地地向他们涌来!
“操他娘的!哪来这么多鬼东西!”潘子怒吼着,枪口火光连闪!
“砰!砰!砰!”
枪声如同爆豆!潘子枪法极准,每一枪都精准地打爆一只凌空扑下的尸蟞。腥臭的汁液如同雨点般落下。但尸蟞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被打爆几只,立刻有更多的踩着同类的尸体涌上!潘子一边射击,一边焦急地朝下方大喊:“快!快爬上来!到我这里来!”
吴邪和许清梦连滚带爬地冲向潘子的位置。
“子弹快没了!”潘子又打爆一只扑向许清梦的尸蟞,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只剩最后一颗!”
尸蟞群似乎也感知到了猎物和抵抗的衰弱,攻势更加疯狂!它们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部分从墙壁和天花板继续扑击,另一部分则如同黑色的地毯,迅速在地面蔓延。
“快走”吴邪催促道。
“不能去!”潘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后怕,“老子就是从里面九死一生爬出来的,那里面他娘的是个迷宫。岔路多得能绕死人!憋屈得要命,根本跑不起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出口!进去就是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局时刻——
“哇啊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伴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猛地从他们头顶传来!
只见一个黑影,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掼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吴邪和许清梦身后、那最为密集的尸蟞潮中心!
正是那个头戴瓦罐、在七星疑棺墓室装神弄鬼吓唬他们,又被潘子一枪打碎瓦罐后骂骂咧咧逃走的摸金贼!此刻他摔得七荤八素,身上瞬间爬满了数十只疯狂撕咬的青黑色尸蟞!剧痛让他发出非人的惨嚎,在地窖里疯狂翻滚挣扎,反而搅动了更多的尸蟞。
“是那个王八蛋!”潘子一眼认出。
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祸”不仅砸懵了摸金贼,也短暂地搅乱了尸蟞群的攻势,让包围圈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和空隙!
潘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决绝,他毫不犹豫地将身上最后几根备用的火折子全部掏出,用牙齿咬掉盖子,在粗糙的石门边缘狠狠一擦!
“嗤啦——!”
几根火折子同时爆发出刺目的橘红色火焰!
“走!”潘子一声暴喝,没有丝毫犹豫,举着那几簇跳跃的火苗,如同举着生命的火炬,纵身就从三米高的石门洞口跳了下来。
他目标明确,直扑那个在尸蟞堆里翻滚惨叫的摸金贼,火焰划过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瞬间逼退了摸金贼身上及周围的部分尸蟞。
“潘子!”吴邪看得心惊肉跳,但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热血上头,也顾不得许多,紧跟着潘子就往下跳!
“哎哟!”吴邪重重落地,摔得龇牙咧嘴,手里的火折子也脱手飞出,滚落到黑暗中熄灭了。
“吴邪!”许清梦没有着急跳,而是探出身子,手臂伸到极限,一把捞起了潘子跳下前匆忙插在石门缝隙里、用以固定位置的那根还在燃烧的火折子。
然后她才咬牙跳下,落地一个踉跄,但死死护住了手中的光源。
潘子此刻已经冲到摸金贼身边,用燃烧的火折子拼命驱赶着对方身上和周围的尸蟞。尸蟞天性畏火,在火焰的逼迫下,如同潮水般向后稍稍退却,发出焦躁不安的“吱吱”声。摸金贼身上的压力骤减,瘫在地上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吴邪也挣扎着爬起来,和许清梦一起,举着那根宝贵的火折子,与潘子背靠背站在一起,形成一个微弱的、火光摇曳的防御圈。
火焰,成了他们最后的屏障。
四双眼睛,惊恐地注视着被火光暂时逼退、却又在几步之外重新汇聚、层层叠叠、蠢蠢欲动的青黑色虫潮。无数双猩红的复眼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嗜血的光芒,如同地狱的星辰。火折子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火苗在尸蟞散发的阴冷气息中不安地跳跃着,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淡。
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再次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越来越近。尸蟞群在短暂的退缩后,似乎适应了这微弱的光热,开始试探性地向前涌动。包围圈在火光边缘重新收缩、合拢。
矿灯的光线在许清梦手中无力地摇曳着,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更远处是无尽的、蠕动的黑暗。
潘子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烧到了末端,灼热感烫得他手指发红,他却不敢松开分毫。他死死盯着虫群,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火……快撑不住了……”
吴邪能感觉到许清梦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自己也口干舌燥,握着半截随手捡起的腐朽木棍的手心全是冷汗,指关节捏得发白。
火光,只剩下最后一点点微弱的、摇曳的橘红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那光芒的边缘,无数只青黑色的、覆盖着粘液的节肢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黑暗,锋利的颚齿开合着,发出细碎而贪婪的摩擦声。
黑暗,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巨浪,即将彻底吞噬这最后一点挣扎的光明,以及光晕中四个渺小的、陷入绝境的人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