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北京,寒意未褪,解家那间临湖的茶室却暖意融融,熏着淡淡的沉水香。紫砂壶嘴吐出袅袅白气,许清梦素手执壶,琥珀色的茶汤稳稳注入对面那只薄胎白瓷杯。
坐在她对面的,是解雨臣。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暗纹唐装,衬得眉目愈发清俊,只是唇色比平日淡了些,眼下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青影。
“失踪”多日的吴三省,昨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落脚的四合院。他的要求直白而带着不容拒绝的份量:以“灵鹊”的身份加入即将启程的西沙海底墓探险队,暗中保护吴邪。
作为交换,他会暗中查访许家当年被“它”清洗后可能散落的旁支血脉。
“清梦丫头,这浑水,你蹚得比谁都深。护着吴邪,也是在护着你自己手里那盘棋的‘活子’。”吴三省啜着茶,眼神锐利如鹰隼,“解家那边,你自己有数。”
许清梦只是笑了笑,端起自己那杯茶,一饮而尽。茶微苦,回甘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三爷,这茶,我喝了。”
这便是应了。
此刻,面对解雨臣,她履行着“专属医师”的承诺。指尖搭上他递来的手腕,皮肤下的脉象略显沉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寒滑涩。几乎同时,脑海深处,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目标对象体内存在低浓度‘尸变因子’(尸毒变种),代谢异常,免疫系统轻度抑制。来源分析:古墓环境暴露(95%概率)。】
许清梦抬眼,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解雨臣脸上:“你又下墓了?”
解雨臣唇角弯起,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惫懒:“不下点功夫,受点小伤,怎么能请得动日理万机的姑姑呢?”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点暧昧的沙哑,“清梦姑姑的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姑姑”二字被他刻意咬得清晰又缠绵。许清梦心头微微一刺,强行压下翻涌的记忆。
当年张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许家作为世代依附张家的医术世家,首当其冲遭到“它”的雷霆清洗。
满门倾覆之际,是解家上一代家主,顶着巨大风险,悄悄保下了许家最后一点直系血脉——年幼的她。
作为交换,也是唯一的生路,她这位许家最后的族长,向解家承诺:世代担任解家家主的专属医师。
这本是沉重的枷锁,亦是报恩的契约。可到了解雨臣这一代……
别人对许家残留的诡异医术和可能的“诅咒”避之唯恐不及,他倒好,总是“上赶着”来招惹。仿佛她这“专属医师”的身份,成了他闲暇时逗弄的玩物。
“药。”许清梦收回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清冷,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开出一张药方。墨迹未干,她便将纸推了过去,“按时服用,三日内忌生冷腥膻。若无其他事……”
逐客之意,昭然若揭。
解雨臣却像是没听见,施施然起身。他并未去接那张药方,反而踱步到许清梦面前。距离陡然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瞬间将她包围。
在许清梦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姑姑,”声音低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你现在……要赶我走了吗?”
温热的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她细腻的下颌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许清梦猛地扭头挣脱,面罩寒霜,声音里带着压抑的薄怒:“解雨臣,注意你的身份,不敬长辈!”
“长辈?”解雨臣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茶室里漾开危险的涟漪。他的目光放肆地落在她紧抿的唇瓣上,带着审视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指尖竟缓缓抚了上去,“这样……就算不敬长辈了?”
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许清梦浑身一僵,一股电流般的酥麻感瞬间窜遍全身,心跳不受控制地失序狂跳。她猛地后退一步,眼中是真实的惊怒和一丝狼狈。
解雨臣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温软的触感。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拿起桌上的药方,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刚才写字的位置,将那张薄纸随意折好,放入怀中。
“药,我会吃。”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拔如松,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从容,却又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姑姑,我不管你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他停在门边,侧过脸,光影在他俊美的轮廓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别把自己玩死了。”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带走了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息。
茶室里只剩下许清梦一人。她背脊挺直地站着,指尖却微微发颤。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手,按住自己仍在狂跳不止的心脏位置。
【系统提示:目标对象‘解雨臣’植入于您移动通讯设备内的监听装置信号已中断。是否记录此次中断事件?】
许清梦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迅速操作意识中的系统界面,确认监听确实关闭后,立刻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
几乎在她放下手机的同时,一个新的未知来电打了进来。一个干练而略带异国口音的女声响起:
“灵鹊小姐?久仰。我是阿宁。我们老板有笔‘寻人’的生意,地点在西沙,报酬丰厚,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西沙海底墓,吴三省交代的地点,许清梦心头一凛。阿宁……裘德考的人。对方果然顺着“灵鹊”寻找哥哥的由头找上门了。
“寻人?”许清梦的声音平稳无波,带着灵鹊特有的疏离与神秘,“我的规矩,阿宁小姐想必清楚。”
“当然。”阿宁在电话那头轻笑,“我们掌握的信息,绝对物超所值。关于您那位……失踪多年的兄长许清风的线索,就在那座海底墓里。”
许清风……她虚构出来、用以解释“灵鹊”执着下墓寻找的“哥哥”。除了极少数知情人,外界几乎无人知晓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阿宁抛出这个诱饵,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许清梦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权衡。答应得太快,反而会引起这只老狐狸的警惕。
“见面谈。”她言简意赅,“时间,地点。”
“爽快。明天下午两点,海南三亚湾码头,‘启明号’渔船。期待与您见面。”阿宁利落地报出信息,挂断了电话。
听着忙音,许清梦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棋子已动,棋盘在西沙。
她不再耽搁,简单收拾了必要的占卜道具和那只从不离身的哑铃状危险感应器,随即起身,踏出解家大宅,身影迅速融入京城早春料峭的风中。
海南的烈日灼烤着码头,空气中弥漫着咸腥的海风、柴油和鱼获混合的浓烈气味。巨大的白色游艇“启明号”停靠在泊位上,在周围略显破旧的渔船中显得格格不入。
许清梦戴着宽檐草帽和墨镜,一袭素色亚麻长裙,背着简单的行囊,准时出现在码头。她的出现,即使遮住了大半面容,那份沉静神秘的气质也立刻吸引了船上人的注意。
阿宁站在船舷边,一身利落的黑色紧身衣裤,身材高挑健美。她看着走上甲板的许清梦,眼中毫不掩饰地掠过一丝惊讶。
“灵鹊小姐?”阿宁迎上前,伸出手,“比我想象中……年轻漂亮得多。”她的话语带着赞美,眼神却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许清梦,似乎在评估这个传说中的神秘占卜师是否名副其实。
许清梦没有去握她的手,只是摘掉墨镜:“皮相不过虚妄。阿宁小姐,我哥哥的消息?”她的声音透过墨镜传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阿宁收回手,也不以为意,笑容依旧职业化:“放心,上了船,自然会让您看到诚意。这次行动,我们还有几位‘熟面孔’,相信合作起来会更顺利。”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许清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甲板后方。
只见吴邪正有些局促地站在船舷边,看着忙碌的水手,脸上带着初次出海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吴邪此时也转过头,看到许清梦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和惊艳,随即他看到了许清梦的眼神——那是一种极其隐晦、带着特定含义的提醒目光。
吴邪的脑子转得飞快,鲁王宫的经历让他瞬间明白过来:有情况,不能相认。
就在吴邪还在组织语言,犹豫着该如何“初次”打招呼时,许清梦已经率先一步,从容地走到了他面前,主动伸出了手。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灵鹊特有的神秘疏离感,在嘈杂的码头背景音中稳稳传入吴邪耳中:
“吴先生?久仰。我是灵鹊,此行占卜师。”她的目光坦然地看着吴邪,仿佛他们真的从未见过,“合作愉快。”
吴邪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有些青涩但恰到好处的笑容,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带着初次见面的热情和恰到好处的尊重:“灵鹊小姐,幸会幸会!我是吴邪,这次探险还请多多指教!”
他的手心微微出汗,但眼神里的那点疑惑已被完美的演技覆盖。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
一旁的阿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许清梦和吴邪之间流转,又若有似无地扫过远处依旧沉默如山的张起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两位虽然是初次见面,倒是……颇有缘分?”
海风吹拂,启明号的汽笛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响。西沙诡秘的帷幕,伴随着甲板上这暗流涌动的“初见”,正式拉开。
而许清梦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深海潜流,悄然向她涌来。
【系统提示:高危目标‘张起灵’情绪波动检测(锁定倾向)。麒麟血脉活性提升(低)。建议:保持距离,谨慎应对。鬼玺追踪信号:稳定(未激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