Η μητέρα έχει δημιουργήσει μια σκληρή κόρη
大地母亲造就了凶残的女儿
Ποτέ μην ικετεύεις για συγχώρεση
绝不祈求原谅
Οι θεοί έριξαν μια ισόβια ανύπαντρη θεά κυνηγιού
神灵们铸就了终身未嫁的狩猎女神
ήρεμη και συγκρατημένη ακόμα και σε μια καταιγίδα
纵若处于风暴也镇定自若
Πάντα αναρωτιέμαι
我总在思索
Γιατί όλοι απαιτούν περισσότερα?
为何他们总是会要求更多?
引子
1913年,希腊奥斯曼交界处,新领地塞萨洛尼基行宫内。
王座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者。但在王座后面,隐约能看到两只眼睛。
“(希腊语)狄安娜,退下。”
近乎耳语的声音。
“(希腊语)可是……”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好的,母亲大人……”
白色胡子的老者抬起了手,示意面前的人再靠近些。
“(希腊语)国王陛下,请允许我向您贡献这份机密文件。这将成为您攻下奥斯曼的重要……”
老者伸手正要接过。
递文件的使者突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土耳其军刀。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老者还愣在原地,刺客已经突进而上。
军刀准确无误地插入老者的咽喉。
“有刺客!!!”
这时才传来大喊,庭室内一片混乱。但是,庭室的门已经被锁住,其他大臣们只能干着急。
刺客拔出军刀,鲜血溅满全身。他没有去看四周的骚乱,因为他发现王座后面的暗影中有两只眼睛。
他径直走向王座后方。
“喝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一个穿着便装的女人飞扑出来,扑倒了刺客。
刺客奋力挣扎着,用军刀猛刺女人的两肋。
女人软倒下去,他扒开女人,扔下军刀,飞快地逃了出去。
王座后的眼睛这才闪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女孩,有棕色的头发和眼睛。她白色的纱裙裙底已经沾满了鲜血。她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重伤的女人。
“狄安娜……过来。”
“是,母亲。”小狄安娜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把你的王冠给我。”
狄安娜颤抖着手,摘下了头上的王冠,递到女人满是鲜血的手里。
女人捡起身旁的军刀,把刀尖插到王冠的缝隙中,一块块撬下上面镶嵌的宝石。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保护你哦,狄安娜。”女人苦笑着,用瞳孔涣散的眼睛盯着狄安娜,把撬掉宝石的王冠递给她。“拿着……去找管家阿列克谢……让他带着你快走!”
狄安娜接过失去了宝石的王冠。机械地转身从侧门离去。她的眼泪滑落,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落泪。
庭室里,只留下了老国王和女人的尸体。
1922年秋天。
芙罗莉特·伊芙加登从地上惊醒。
她用手摸了摸四周,被子已经不知所踪。她顺势闭上眼睛。
梦里,她又见到了安德瑞娅。
梦中的安德瑞娅死死掐住芙罗莉特的脖子,质问芙罗莉特当初为什么要制止她。如果不是因为芙罗莉特的制止,她就不会死了。
是啊。芙罗莉特也这么想。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纠结于此。
也许,是自己害死了安德瑞娅。
在梦中,她惊恐地后退着,一阵坠落感。猛然惊醒,她发现自己掉到了床下。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挣扎着爬了起来。
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才凌晨3点。
她从墙上拿下皮大衣,走出了房门。她走出布盖比利亚庄园,来到了曾经和海伊娜玩耍的地方。她们搭建的秋千还在上面。
她又回想起了曾经和安德瑞娅一起度过的时光。
一战结束后,她根据安德瑞娅的遗愿,分别去了法尔克斯庄园和恩希昂纳图瓦的鲍尔农庄,见到了尼科拉斯的父母和鲍尔的女儿们。她向他们诉说了他们的亲人在战场上的英勇和光辉事迹。
她还记得,法尔克斯夫妇在听自己讲述的时候虽然已在尽力忍耐,但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芙罗莉特感动之余,很高兴法尔克斯夫妇还挂念着他们的儿子尼科拉斯。
伊莱亚斯·鲍尔的大女儿克莱尔·鲍尔热情接待了芙罗莉特。简单的寒暄过后,芙罗莉特向她诉说了伊莱亚斯的事情。
“你父亲……在战场上表现得很英勇。但他因为对英国兵的仁慈被反过来夺去了性命。”
“……嗯。”克莱尔的声音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芙罗莉特看着伤心的克莱尔,自己也落泪了。
“请问小姐您是……?”
“伊莱亚斯先生的战友,安德洛克达斯娅·柯尔尼希的姐姐。芙罗莉特·伊芙加登。”
“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克莱尔抓住芙罗莉特的手,“安德洛克达斯娅小姐呢?”
“她也不幸牺牲了。在她的最后时刻,我从她那里得知了战友们的故事。”
“谢谢你,芙罗莉特小姐。还有安德洛克达斯娅小姐。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
“喂,姐姐,为什么还不来陪我玩啊。”一旁,克莱尔的小妹妹跑了过来。
芙罗莉特转头看去,是个可爱的小姑娘,看上去十岁左右。
“乖,我正在跟这个姐姐说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再陪你玩。等等哦。”
“姐姐为什么哭了啊?是这个姐姐惹你哭了吗?”小姑娘看向芙罗莉特的眼神中充满怨恨。
“不、不是这样的……”克莱尔摆手道,“这个姐姐是我们家的恩人……你要感谢她……”她突然泣不成声。
“果然还是这个姐姐欺负你了吧!”小姑娘将克莱尔护在身后,恨恨地朝芙罗莉特做了个鬼脸,“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克莱尔从身后抱住小姑娘。
“真的不是哦……这个姐姐是爸爸派来给我们送信的。”
提到“爸爸”,小女孩两眼放光。
“爸爸?太好了!他已经出去好久了,什么时候才回来啊?之前他还答应我回来就给我买棒棒糖吃。还要带我去集市……”
“乖妹妹,爸爸他要出很远的远门,暂时回不来啦。将来,如果有机会,”克莱尔仰起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还可以再见到他哦。”
“小气鬼爸爸,他是不是不想给我买糖吃,才赖着不回来啊。”
芙罗莉特看着姐妹二人,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匆匆告别了鲍尔一家,踏上了归途。
回国后不久,她收到了法尔克斯夫妇的引荐信,向莱登夏福特里奇王室推荐了作为和平使者出行的芙罗莉特。她这才被封为骑士。
从回忆挣扎出来的芙罗莉特看着地上被风吹起的落叶。她的思绪渐渐转回现实。
“芙罗莉特?”
她猛地听到一个声音。
“父亲?”她转过头来,吉尔贝鲁特·布盖比利亚从远处走近。
“芙罗莉特……”吉尔贝鲁特风尘仆仆,还穿着军服,看样子刚刚从军队回来。
“怎么了,父亲?”
“你怎么这个时间了还在外面?”
“我……做了噩梦。醒来后睡意全无,就出来转转。”
“熬夜对女孩子不好……我相信你心里有数。比起这个,关于‘牧羊人(Der Schäfer)’的事情……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芙罗莉特兴奋起来,“父亲,你有了‘牧羊人’的消息?”
“是的。从一个同事那里听到的……他有一个德意志军队里的朋友,听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1914年刺杀斐迪南大公夫妇的加瓦里洛(Gavrilo)·普林西普(Princip),和‘牧羊人’有关系。”
“他现在还活着吗?”
“不知道。听说已经得肺结核死在了监狱里。但是,据我的朋友说,有一个‘空着的’牢房每天都会有人进去送饭。我感觉这可能是一个突破点。你可以去调查一下。”
“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去屋里休息吧,这件事情改日再说……”
“不。我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他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返回还来得及。你不要告诉你母亲我回来过。不然让她担心。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普林西普是塞尔维亚的萨拉热窝人,我想你可以先去那里查查消息。以你的和平信使身份,我想这应该比较简单。好了,我现在要回去了……祝你好运,芙罗莉特。”
吉尔贝鲁特拥抱了芙罗莉特,转身离去。
芙罗莉特在东方太阳的微光下,回到了庄园里。她准备好了自己的行李。又揣了一张欧洲地图。
八点半,她到母亲的房门前敲门。
“母亲。起床啦。”
门被打开了一个缝,穿着睡衣的薇尔莉特·伊芙加登伸着懒腰走出来。40岁的她金色的头发中已经掺杂了几缕白丝,但是脸仍然和年轻人一样水嫩。她从芙罗莉特的手中接过热咖啡,在口中酝酿了两口。
“昨晚我听到你有出门……没事吧?”
“没事的,母亲。……又是噩梦。”
薇尔莉特心疼地摸摸芙罗莉特的脸。“这些年辛苦你了,芙罗莉特。”
“没关系。”芙罗莉特拉开窗帘,任凭暖洋洋的朝阳光洒在自己身上。“已经都过去了。”
她帮薇尔莉特把床整理好。
“我准备了早餐。您现在要去吃吗?”
“现在还不饿。芙罗莉特,昨晚你父亲有回来吗?”
“……没有。”芙罗莉特迟疑了一下,说。
“……这样啊。”芙罗莉特看到母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母亲……我……恐怕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去哪里?”薇尔莉特的语气中带着担心。
“去塞尔维亚。父亲写信告诉我,在那里也许可以找到‘牧羊人’的线索。”
“会不会有危险?”
“我想我只会在市区活动,并不会去偏僻的地方。更不会遇到什么劲敌。所以大可放心。另外,我的剑术也不是一般的。”
“好吧,芙罗莉特。你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就出发。坐火车的话,今天下午时分就可以到达。”
“好吧。”薇尔莉特说。“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卷到奇怪的事情里面去。”
“我知道,母亲。”
“那就一路顺风。”
芙罗莉特拿上行李,离开了布盖比利亚庄园,赶到了莱登的火车站。
她登上了去往萨拉热窝的火车,坐在座位上。
由于凌晨三点就起了床,她感到有些头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落,她急忙跑去问列车员,但是列车员只会希腊语。她又只好去了列车长室,见到了列车长。
“请问,现在到了哪里?”
“现在已经快到希腊了,正在希腊和塞尔维亚的交界处。”列车长操着蹩脚的日耳曼语回答。
“什么?已经快到希腊了……”芙罗莉特心里一惊。她的目的地本来是萨拉热窝,现在已经过了好远。
“下一站在什么地方?”
“下一站是希腊和塞尔维亚交界处的斯口普耶,旁边就是月光森林。那里可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
芙罗莉特想了想。她必须尽快赶到萨拉热窝。她只能在下一站下车了。
下车后,她四处看了看,四处除了森林,没有任何房屋建筑。
她打开地图,根据火车轨道判断了方向,向萨拉热窝的地方走去。
也许,再走不远就是回去的火车站?
不知走了多久。月亮已经高高地升起,透过树木的枝杈洒下来,整个森林像是被加了一层蓝色滤镜。
怪不得这里被叫做“月光森林”。芙罗莉特想。
走了不远,前方出现了一个湖泊。她打开地图,借着月光看着。这个湖泊叫做阿耳忒弥斯湖。
阿耳忒弥斯……月光女神……芙罗莉特陷入沉思。
哗啦!
一声清脆的水声,将芙罗莉特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定睛看去,湖面上升起了一个优美的躯体。
她仔细看,是一个少女,正在湖里洗澡。她的衣服正在旁边的树梢上挂着。
也就是说,她现在一丝不挂?
她停止思考,连忙向后退去。
可是湖中的少女已经发现了她。
“(希腊语)不许动。”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弓,正张弓搭箭瞄准芙罗莉特。
“(希腊语)你再动一下,我就放箭了。”
芙罗莉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看到了少女正拉弓瞄准自己,只好双手举起。
“(英语)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来到这里的!我在附近迷了路。”
“(日耳曼语)真的吗?听你的口音,你应该是德意志人……不,莱登夏福特里奇人。”少女用熟练的日耳曼语说。
薇尔莉特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的少女会熟练地说日耳曼语。
“是的,我叫芙罗莉特·伊芙加登……来自莱登夏福特里奇的莱顿。我想去萨拉热窝,但是不小心坐过了火车站,”芙罗莉特用日耳曼语解释道。
“好吧。看你的语气,应该不像是说谎。”少女收起了弓和箭,游向岸边,把衣服披在身上,走上岸。
“请问,你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在这里?”芙罗莉特忍不住问。
“我叫狄安娜(Νταϊανα)。狄安娜(Νταϊανα)·阿尔特弥斯(Άρτεμις)·格鲁克斯伯格(Γκλίκσμπονργκ)。”
芙罗莉特看向狄安娜,她的背上披着衣服,其他地方还是一丝不挂。
“你可以……先把衣服穿上吗?这样不太好说话吧……”
“为什么?这样身上的水更容易干。而且都是女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芙罗莉特这才看出,狄安娜和自己差不多岁数。
“没……只是……”
狄安娜甩甩头发,从一旁的石块上拿起一个王冠,戴到还湿漉漉的棕色短发上。
芙罗莉特注意到,这个王冠的材质并不一般,但是上面却灰扑扑的,没有任何装饰物。
狄安娜转身就走。芙罗莉特跟在她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
“……?”芙罗莉特被问得僵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该不会是想到我的家里蹭吃蹭喝吧。”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芙罗莉特说,“还有,为什么你会日耳曼语?为什么会生活在这种地方?”
“对我来说,你跟我刚才想的差不多。”狄安娜叹了口气,“先跟着我回屋子吧。到那里我再告诉你。”
狄安娜带着芙罗莉特在森林里走了一阵,到了一个小木屋前。
“东南边的陷阱又抓到东西了……一会要去看一下才行……”她扒拉了一下泥土,自言自语道。
她打开木屋的门,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将芙罗莉特关在外面。
“那个。我进去了……”过了一会,芙罗莉特说。她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木屋里非常简陋,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弓和箭袋,还有动物的皮毛。
左边是一个很小的厨房,燃尽的柴火上摆着一个小锅。
她刚回过神来,穿好棉衣的狄安娜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等一下。我去生起壁炉。”
狄安娜走向小得仅供两个人坐得下的客厅,用一旁的打火石把壁炉里仍未燃尽的木柴重新点燃。她又捡了一根点燃的木柴,走到厨房丢到煮锅底下。她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盒子摇了摇,倒了一些盒子里的粉末在煮锅中。之后才走到芙罗莉特面前。
“坐下吧。”她指指客厅里的椅子。
芙罗莉特坐到了椅子上,狄安娜坐在另一把上。
“都怪你。我的手现在还疼着呢。”她甩了甩刚因为徒手拉弓被勒得通红的左手。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先问问你吧。你是莱登夏福特里奇人,为什么要去萨拉热窝?你肯定知道那里曾是一个什么地方。”
“这个……不便透露。”
“好。既然你不便透露,那么我也没什么跟你说的了。”
…………
“我去萨拉热窝,是为了调查加瓦里洛·普林西普的消息。”两人沉默许久,芙罗莉特这才说。
“普林西普?你去调查他?为什么?”
“我的姐姐……曾被一个神秘人——‘牧羊人’所压迫和操控。我听说普林西普和‘牧羊人’有关系,所以才去调查。”
“你找到这个‘牧羊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姐姐……已经过世了。她的遗愿就是让我找到‘牧羊人’,问清楚她的身世。”
“这样啊。”狄安娜站起身来,去厨房端来一锅热腾腾的液体。浓醇的咖啡香气弥漫在小屋中,和壁炉散发的暖意混合在一起,让人舒服。
芙罗莉特这才知道刚才狄安娜往水里加的是咖啡粉。
狄安娜分别给自己和芙罗莉特倒了一杯咖啡。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刚才就想问你,薇尔莉特·伊芙加登是你什么人?”
芙罗莉特一惊,连忙说:“她是我母亲……为什么你会知道……?”
“刚才你报通名姓之后我就想问了。据我所知,世界上姓伊芙加登的人可不多。”
“你又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孤身生活在这里?”
“我看你不像坏人。而且是薇尔莉特的女儿,我也就告诉你了。我是希腊当今的国王——康士坦郡一世的私生女。”
芙罗莉特又吓了一跳。
“你说的是真的?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8岁的时候,我祖父,也就是希腊上一位国王约奇一世遇刺身亡。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所以离开了希腊,来到这里隐居。我在这里以打猎为生。”
“天哪。”芙罗莉特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看样子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消化。你先在这坐着,我出去查看一下陷阱。”
芙罗莉特在屋里坐着,喝着咖啡。她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一切。
过了许久,狄安娜开了门,肩上扛着一只兔子。她把兔子扔到厨房的案板上,在水桶里洗了洗手,重新回到客厅。
“你不会还没吃晚饭吧?我这里还有一点点鹿肉。你想吃的话就吃吧。”狄安娜说。
芙罗莉特想摆手拒绝,但是一整天没吃饭,早已饥肠辘辘。只好默许了。
不一会儿,狄安娜端了一盘鹿肉摆到芙罗莉特面前。鹿肉上还插了一把叉子,芙罗莉特拿起叉子吃起来。
她在吃的时候,狄安娜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刚才发现你头上的王冠……应该是你王室身份的证明吧。”她把鹿肉都吞咽干净之后对狄安娜说。
“是的。这个王冠是母亲的遗物。”她轻轻地抚摸头上的王冠。
门口突然响起清脆的铃铛声。狄安娜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峻。
“你在这等一下。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她去卧室脱掉棉衣,穿上白色长裙和黑白两只靴子,从墙上摘下一张弓,把箭袋背到身后,又拿下了两块手甲戴上。
“你要去做什么?”
“一些私人的事情。”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芙罗莉特非常好奇。狄安娜出门后,她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她第一次看到狄安娜这样的装扮。白色长裙、戴着王冠的狄安娜,真的就像刚从皇室中走出来的公主一样。
走了大概五分钟,前面的树林中人影闪动。芙罗莉特连忙藏到一棵树后面。
狄安娜蹲在一块石头后面,从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她从石头后探出头来,把弓拉满,瞄准其中一个黑影。
嘣!弓弦响了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芙罗莉特听得很清楚。
一声闷响,其中一个黑影倒了下去。
不远处的前面一片混乱。传来了拽刀声。
狄安娜飞快地往后退去,又隐蔽到了一个草丛后面,从背后抽出第二支箭。
她拉满弓,又对着黑影射了过去。又一个黑影倒了下去。
“(土耳其语)在这里!在这里!”黑影中传来了对话声。
狄安娜从背后抽出第三支箭的时候,黑影们冲到了她面前的不远处。
“(希腊语)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狄安娜不慌不忙,把第三支箭搭到弓上,在灌木丛中瞄准刚刚说话的黑影。
嘣!铛!!
弓弦响过,但是传来了一声脆响。
芙罗莉特定睛看去,狄安娜射出的箭被领头的黑影用手中的弯刀弹开了。
“(土耳其语)在这边!”
狄安娜一惊,连忙半蹲着向远处跑去。
“(希腊语)出来!我看到你了!”黑影看到了逃跑的狄安娜,飞快地追了过去。“在这边!快追!”
芙罗莉特在远处。她忍不住跟着狄安娜朝远处跑过去。
狄安娜边跑边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她转过身,猛地朝着追过来的黑影射过去。为首的黑影一低头躲了过去,箭正好命中了后面黑影的哽嗓。那个人还没吭一声就死了。
“该死的废物……!”最后一个黑影用土耳其语咒骂着,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希腊语)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出来和我比刀术啊!”
“(希腊语)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对于你们这种收钱卖命的渣滓,”狄安娜从石头后显示出身形,她拉满弓瞄准那个黑影。“只有死路一条。”
“可恶啊啊啊啊,给我受死!!”杀手飞快地向狄安娜冲过来。狄安娜拉弓弦的手一松,一支箭朝杀手的眼睛飞过去。
杀手突然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这支箭,但他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对着狄安娜就砍了一刀。
狄安娜的脸上似有似无地闪过一道阴影。弯刀马上就要砍到狄安娜的脖子了,她也并没有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芙罗莉特猛地冲到狄安娜面前,横剑挡住了这一刀。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寂静的森林。
芙罗莉特用剑拨开杀手的弯刀,接着飞快地向杀手的身上刺了两剑。在杀手躲闪的时候,她用剑背猛击杀手拿着刀的右手。
剑背正好击中杀手的手背,他一声惨叫,弯刀从手中掉落。
芙罗莉特一脚把杀手踢在地上,耍了一个剑花,把剑稳稳地架到杀手的脖子上。
狄安娜把弓背到身后,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你居然这么晚才出手。让我白害怕了一下。”
“你知道我在跟着你吗?”
“当然知道。这片森林已经被我设满了机关。你刚出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芙罗莉特难以置信地望着狄安娜。“你究竟遇到过多少次像这样的事情……”
“过会再说吧。”狄安娜从腿上拔出一把短刀,朝着地上的杀手走过去。
“(希腊语)你有什么遗言吗,渣滓?”
“……”杀手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你要做什么?”芙罗莉特问。
“把他杀了。”狄安娜毫无感情地说。
“这样……不太好吧?杀人什么的……”
狄安娜冷笑一声。“刚才那几个人都被我射中了喉咙。”
芙罗莉特难以置信地捂住嘴。“但是……”
“你不想下手的话就请闪开。我来。”
“要不……还是把他放走吧。”芙罗莉特说,“果然我还是有些……”
“这些人是来杀我的。”狄安娜冷冷地说。“这些年我遇到过不知多少次了。我曾经也放走过他们。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卷土重来。被我放走的人对我的能力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
“我……我保证不会再来。”杀手突然说,“请原谅我……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的妻子和儿子都被他们扣押了……奥斯曼撒冉……”
狄安娜鄙视地看了杀手一眼。“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可是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是奥斯曼土耳其人。你们遇到什么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杀手又一言不发了。
沉默了许久。
“好吧。伊芙加登小姐。放他走。永远也不要回来了。现在我杀了他,也会弄脏我的裙子。”狄安娜头也不回地走了。芙罗莉特把架在杀手脖子上的西洋剑拿开,归剑入鞘。
杀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狄安娜一眼,跑远消失在了树林的阴影中。
“你要去干什么?”芙罗莉特问狄安娜。
“把树林里的那些尸体处理掉。不然你打算让它们烂在那里吗?”
“……”
芙罗莉特跟着狄安娜来到刚才倒下的身影旁。正如狄安娜所说,她射出的箭都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杀手们的喉咙。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麻木地杀人……”芙罗莉特不忍看地上的尸体,疑惑地问狄安娜。
“因为……嗨咻……如果我对他们留情,死的就是我了。”狄安娜把尸体扛在背上,奋力说道。
“不忙的话可以帮我把那个尸体扛走。”狄安娜说。
芙罗莉特搬起地上沉重的尸体。“你准备把它们放到哪里去呢?”
“在这往前不远。坑已经给他们挖好了。”
“你到底准备到了哪种程度啊……”芙罗莉特小声嘀咕道。
走了不远,果然来到了一片空地。地上已经挖好了很多坑。狄安娜把尸体扔到坑里,拿起旁边的铲子,把尸体掩埋。
“随便选个地方放就可以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杀你呢?”
“都是奥斯曼土耳其的人。派来追杀我是因为……”
狄安娜擦擦汗,看了看芙罗莉特。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狄安娜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母亲是意大利人。是我父亲的一个未登记的妻子。所以我是一个私生女。在我9岁那年,我母亲无意中打听到了奥斯曼将会在希腊的新领地策划刺杀希腊国王,也就是我祖父。但是由于当时希奥战争希腊刚刚夺得新的领地,而且因为我母亲的身份,祖父作为国王肯定不能听从她的话。”她移动到芙罗莉特身边,开始埋另一具尸体。“我祖父生前很喜欢我。总是让我在王座后面听他面见大臣。可能是因为间谍报信,刺客也知道了我在王座后面。当时的刺客被派来刺杀我祖父和我。我母亲为了保护我,”她顿了一下,“被刺客杀死了。当初我就在她面前。”
“我……非常抱歉。我不该问你。”
“没关系。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现在对那件事的细节也记不太清了。”狄安娜埋好了第二具尸体,又擦了擦满头的汗。“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对外人说到这段往事。感觉……还挺奇妙的。”
“感谢您的信任,公主殿下。”芙罗莉特行了个礼。
“你这是怎么回事?”狄安娜扑哧笑出了声。“没必要这么客气的。”
“不。希腊这些年的状况我也有了解。我认为,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重新让希腊复兴。”
“唉。”狄安娜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无所谓啦。希腊王国、继承皇位……啊,感觉脑子都乱掉啦。我现在的想法就是——”
“您要在这里继续待着吗?”芙罗莉特说,“就凭您的能力和身份……我想您应该再考虑一下。”
“是啊。不过我没有什么目标啊。我现在孤家寡人,而且对希腊王国已经失去希望了。”
“殿下……您考不考虑……和我一起?”
“你不是要去调查‘牧羊人’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莱登夏福特里奇的和平信使。如果普林西普和‘牧羊人’有关系的话,那么第一次世界大战也一定和‘牧羊人’有实际关系。我的目的,就是走访欧洲各国,用自己的微薄之力阻止战争。”
“嗯。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我觉得你做的是很正确的事情。”
“殿下。我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与我同行。只有我一个人完成不了如此艰巨的任务。我想要……我需要……您的加入。”
狄安娜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活这么大,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说需要她。
“我会考虑的。毕竟,在这里一直躲着……这样的生活我也受够了。如果普林西普真的和‘牧羊人’有关的话……”她思考起来。“有意思。伊芙加登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普林西普的刺杀与沙俄的覆灭、美国的参战……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由一个人控制的……你没觉得很有意思吗?假设……就是‘牧羊人’一手策划的呢?”
“我没有想过这些……不过确实有这样的可能。”芙罗莉特说,“我的姐姐……她回忆到了曾经‘牧羊人’操控她的事情。也就是说她的记忆曾经被消除了。‘牧羊人’既然操控了她,那么也一定希望她去做什么。”
“你的姐姐为什么会被‘牧羊人’操控,你有头绪吗?”
“她的名字叫安德洛克达斯娅。就是神话中杀戮女神的名字。正和她的名字一样,她从小开始就会听到一个声音让她去杀戮、去屠杀……她曾经在女校杀掉了一个英国传教士。”
“‘牧羊人’可能就是利用了她的这个特性,让她去帮自己做事呢。”
“也许吧。”芙罗莉特擦擦眼睛。“她战死在了德意志前线。当时有一个英国士兵被她逼入绝境,是我叫停了她,阻止她杀掉那个英国兵。她虽然收手了,但英国兵却掏出手枪击中了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自责是自己害死了她。而且,我非常厌恶手枪和热兵器。我很高兴您用的是弓箭。”
“我认为用枪械杀人太过简单了。”狄安娜说,“不过更主要的是,我希望获得完整的猎物皮毛。……另外,关于你姐姐的事情。我想她不会怪你的。杀戮……本就是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比如我,我是由于不得已才夺走了那些杀手的性命。但是偶尔也会做可怕的梦。梦见他们的家人找到我、质问我。我经常从梦中惊醒。”
“和您一样。我也经常做噩梦。”芙罗莉特苦笑了一下。“我和您……还挺像的呢。”
“是啊。我们都背负着重要的东西。”狄安娜抚摸头上的王冠,“我想你姐姐一定更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活出你自己的人生,代替她完成经历人生所必需的使命。”
“……你怎么会知道?”
“相信我。我知道的。我的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相同的话。”狄安娜的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您会死吗?您以后就不能在我身边陪着我了吗?”
“很抱歉,狄安娜……我这是在保护你哦。”女人苦笑着,用瞳孔涣散的眼睛盯着狄安娜。“你说的没错。也许我以后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活出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也许现在的你还不懂得这些……但是你要好好记住哦。你要代替我……活下去、一直活下去,完成你一生必须完成的使命。”
“好的,母亲。我记住了。”
女人把撬掉宝石的王冠递给狄安娜。“拿着……去找管家阿列克谢……让他带着你快走!”
“嗯。谢谢您,公主殿下。”
“不用叫我公主殿下也可以的……算了,随你意吧。”狄安娜摊了摊手。“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叫我殿下。所以,如果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会很高兴。”
“那么……狄安娜。我希望你与我同行。”
狄安娜的脸上再次泛起红晕。“今晚,你先在我的小屋住下吧。明天早上,我会给你答复。”
“谢谢你。狄安娜。”
在床上,狄安娜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直在想芙罗莉特对自己说的话。芙罗莉特就像是自己平静生活中的一抹涟漪。狄安娜已经度过了人生中平淡无奇的17年,她也不甘心就这样一直下去。也许,自己可以跟着这个曾是莱登夏福特里奇最强少女兵的女儿,获得全新的生活和经历。
第二天一大早,芙罗莉特就叫醒了狄安娜。
“早安,狄安娜。”
“呼啊……早上好,伊芙加登小姐。”
“直接叫我芙罗莉特就可以的,‘公主殿下’。”芙罗莉特笑道。
“好吧。芙罗莉特小姐。”她一翻身坐起来。“不好,昨天的兔子……再不吃就要腐烂啦。”她站起身来,走进厨房,三下五除二把兔子的皮毛剥掉放在一边,用旁边的短刀把兔子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
切好后,她又从墙上摘下一只煮锅放在烤架上,倒了一些水在煮锅里之后,把刚切好的兔肉放到煮锅里。
“等两个小时,就可以享用我们的早餐了。”狄安娜说。
“对了,我一开始就想问……为什么你会说日耳曼语?”
“从小我在王宫里就受到了皇位继承人的教育。为此我要学九种语言。”狄安娜把煮锅的盖子盖上,“可能我天生语言天赋比较好,当时学习时没有觉得多么困难。哦,顺便说一下,我不会说土耳其语。之前遇到的很多杀手只会说土耳其语,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芙罗莉特恍然大悟,“可是你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莱登夏福特里奇人?”
“你一开始对我说英语。根据你的口音我可以听出来……你就是莱登夏福特里奇人。”
芙罗莉特惊讶地看着狄安娜。
“对了,芙罗莉特小姐。”狄安娜说,“关于昨天你对我说的事……我想好了。我决定与你同行。”
“太好了!”芙罗莉特想牵起狄安娜的手,但她忍住了。
“我之前的生活……都是平淡无奇的。在王宫里接受教育、在森林里打猎和处理杀手……虽然我对如今的希腊王室已经没有眷恋之情,但我还是希望以我之手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就像芙罗莉特小姐一样。”狄安娜信任地看着芙罗莉特,“芙罗莉特小姐为了姐姐都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我为了我自己,更不能输给芙罗莉特小姐。”
“感激您的支持!狄安娜殿下!”芙罗莉特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今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芙罗莉特小姐。”
过了两个小时,煮锅冒起热腾腾的蒸汽,狄安娜来到厨房熄灭了火苗,把煮锅里的兔肉盛到大碗里。简单的调味后,两人开始享用早餐。
兔肉的口感十分筋道。芙罗莉特在莱顿曾吃过不少种精心调味的料理,但和这顿朴素的兔肉比起来,少了几分食材原本的风味。
“味道如何啊?”狄安娜问。她的嘴里塞满了兔肉。
“非常好吃。虽然我描述不上来,但是这顿兔肉非常合我胃口。”
“平常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就是这样简单地炖肉吃。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吃完早餐,狄安娜开始计划跟随芙罗莉特出行的事情。
狄安娜穿着白色长裙多有不便,就换了一身便装。她把所需用品打包到一个皮箱子里。这个皮箱子的样子不是很好看,形状有些不规则。
“这个皮箱子是我自己缝制的。”狄安娜说,“有些难看,但是非常实用。”芙罗莉特点点头。
她把墙上的弓拢在一起,从中挑出来一把自己最中意的。又往箭袋里插了充足的箭。
“在城市里……比如你的家乡莱登夏福特里奇,会有卖箭的地方吗?”狄安娜问道。
“应该会有。虽然莱登人并不怎么打猎,但我想在最普通的肉铺里肯定也会有卖箭矢。”
“那就好。虽然我会做箭,但是总是在城里,很难找到原料。既然城市里有卖箭的,我就放心了。”
最后,她给管家阿列克谢写了一封告别信,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我曾经的管家阿列克谢(Alexei)·玛尔特(Marthe)。他每两个月会过来见我一次。我母亲死后,他是我最后一个熟悉的人了。他对森林里的机关都很熟悉,因此与那些杀手不一样,他进森林不会触发陷阱和机关。我走之后,他也就不用冒着危险穿越希腊边境了。”她如释重负地对天空做了一个祈祷的手势。
狄安娜和芙罗莉特走出房门。她最后看了一眼已生活了九年的小木屋,头也不回地跟着芙罗莉特踏上了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