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

几天后，伊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奈布面前

不同于往常，伊莱的表情沉凝，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

他沉默片刻，终于将一项新任务的详情艰难地道出

奈布几乎是立刻给出了冰冷的拒绝

然而，这份拒绝并未换来平静，伊莱的话语如同预谋已久的绳索，骤然收紧

伊莱·克拉克奈布，真的不接吗？

伊莱·克拉克如果这样的话…你母亲会怎么想？是你自己向她保证过会尽力帮助他人的

奈布·萨贝达……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奈布内心的铠甲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咒语钉住

过往平静坚毅的面容上，第一次清晰地泛起剧烈的波澜，震惊、被胁迫的愤怒，以及更深层难以言喻的痛苦交织其上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

最终，奈布紧抿的嘴唇松开，声音干涩而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挤出喉咙

奈布·萨贝达……任务内容？

就在这时，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凝滞

不等回应，门被推开一道缝隙，艾玛轻巧地探身进来

栗色的卷发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甜美笑容

艾玛·伍兹哎呀呀

艾玛·伍兹奈布先生又在闹别扭了吗？伊莱先生也只是担心你呀！

伊莱的目光从奈布剧烈挣扎的脸上移开，落在艾玛身上

他没有回应艾玛关于“担心”的解读，只是微微侧身示意，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伊莱·克拉克人来了

伊莱·克拉克为防万一，伍兹小姐会随你同行

门被伊莱彻底打开，艾玛轻盈地步入室内

她看着神情阴郁、显然被同行安排再次冲击的奈布，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却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纯粹而奇特的兴致

艾玛·伍兹看吧看吧！我就说奈布先生其实很可靠的！那么……

艾玛·伍兹这次的任务，我也会好好期待的呢

奈布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伊莱笃定的神情和艾玛那仿佛置身事外却又隐含期待的笑脸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冰蓝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无奈，转身留给厅堂一个僵硬的背影

——

奈布背脊挺直，站在略显局促的委托人面前

奈布·萨贝达委托人小姐，您要找的佣兵，是我

委托人是位衣着讲究、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士

闻言她稍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

她轻声细语地描述着任务细节，话语间流露出对另一位未曾谋面的、据说“举止优雅、言谈温婉”的女士的推崇

奈布安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目光落在委托人身上，没有过多评价

就在委托人微微前倾，准备详谈具体细节时

一道轻盈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奈布高大的身影遮蔽的阴影里跃了出来，伴随着一声轻快得几乎有些突兀的招呼

艾玛·伍兹呀，下午好呀！

委托人猝不及防，被这幽灵般的现身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猛地向后一缩，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写满了纯粹的惊惧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摩擦声

会客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几秒钟后，委托人急促的呼吸才渐渐平复

她脸颊飞红，带着浓重的歉意，对着艾玛仓促地鞠了一躬

委托人实、实在抱歉！小姐！我太失礼了！请您原谅！我……我习惯了只和一位佣兵打交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您也在这里……

她的声音带着还未散尽的颤抖，显然心有余悸

艾玛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甚至更甜了几分，仿佛对方的恐惧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误会

她随意地摆了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声音清亮而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艾玛·伍兹哎呀，没关系啦，委托人小姐。请不要放在心上

话音未落，艾玛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一旁沉默的奈布

艾玛·伍兹所以呢，奈布先生没什么想说的?

奈布·萨贝达你今天要出去吗？

委托人不，我觉得外面很危险…

艾玛·伍兹小姐，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委托人好，我会配合的！

奈布·萨贝达过来一下，伍兹小姐

不是这两怎么又聊上了？

奈布白了一眼，强行带走了艾玛

艾玛·伍兹奈布，怎么了？

奈布在她几步远处停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开门见山

奈布·萨贝达你觉得，这次的凶手还会是上次的人吗？

艾玛站在阴影交界处，指尖正反复摩挲金属镜架

那是艾米丽在她离开前给她的饯别礼

镜片突然折射出冷光，映亮她骤然抬起的眼眸

艾玛·伍兹不太像……

艾玛·伍兹你察觉到什么？

奈布·萨贝达让你有点危机感

奈布·萨贝达这次绝不能出差错

金属镜腿在她掌心发出细微形变声

当银框眼镜最终架上鼻梁时，玻璃后的眸光已淬成寒星

艾玛·伍兹当然

艾玛·伍兹据我所知，所有死者生前都沾过人命。无一例外

奈布·萨贝达佣兵只负责完成任务

奈布反手用刀柄敲向艾玛额角，力道不重却带着金属寒意

奈布·萨贝达不是替上帝做审判

艾玛则固执地迎上他的目光

艾玛·伍兹但这次我的任务是查清规律...克拉克先生亲口说的

奈布·萨贝达……

伊莱是想干什么？

奈布心中思绪翻涌，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艾玛身上

此时伊莱看破一切的笑容出现在脑中

他可能早已预感了那下下个受害者的名字

奈布·萨贝达先保护好雇主

若此刻思绪难以成形，那便暂且放下吧

艾玛·伍兹小姐，你在干什么呢？

艾玛小跑着回来，头顶的圆顶草帽歪向一侧，手撑在桃花心木茶台上

委托人提起鎏金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热水注入白瓷壶激起龙井舒卷的细响里，她嘴角浮起极淡的弧度

委托人泡茶能让我保持冷静

委托人要不要来一杯？

蒸汽氤氲中袖口滑落的绷带痕迹一闪而逝，奈布的视线骤然锐利如鹰隼

那分明是以前留下的旧伤

青瓷杯被推至艾玛面前时，奈布霍然起身挡住

委托人先生?

奈布·萨贝达我们的任务只有保护你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旁的艾玛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了那杯茶

艾玛·伍兹哎呀，能有什么事?

无奈，奈布只能暂时接过酒杯。不过，他并没有急着饮下，反而轻轻晃动酒杯，做出即将饮用的姿态，暗中观察对方的反应

艾玛·伍兹嗯……头好晕…

艾玛的尾音突然下沉，攥着裙摆的手指骨节发白

她倒下的姿态像被狂风折断的向日葵，发梢扫过波斯地毯金线绣成的鸢尾花纹，扬起陈年灰尘在月光里翻滚

奈布也装模作样地用指尖在沙发扶手上一撑，身体便顺着惯性重重栽倒

委托人真是可怜啊，这是你们最后一杯茶了

委托人的指节叩击黑胡桃木桌面

锃亮皮鞋突然碾过地毯花纹，蕾丝窗帘被拉开的瞬间，冷白月光如手术刀切入房间

那道影子在满地狼藉中拉长变形，最终停在艾玛散开的草帽旁

委托人你要的活人，是我明天送你还是……

对方却并未说话，将手悄悄抬起

委托人你现在自己取？

一瞬间，锋利的指刃轻捷而无情地划过肌肤，鲜红的血液随之迸现，在空气中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